估摸着,萬氏該是連自己的院子都不曾回,便直接找來此處了。
“讓她進來吧。”徐婉兮說道。
便是她十分不歡迎萬氏,卻也不會蠢到掛在嘴邊,更不會不分時候地任性行事。
萬氏進來後,徐氏笑着招呼她:“嫂嫂快坐。”
張眉壽亦起身同她行禮。
“世子夫人。”
“張姑娘也在。”萬氏笑容得體溫柔,“倒是攪擾你們說話兒了,可莫要嫌我煩人才好但實是有個好東西,要急着給雲娘看。”
雲娘乃是徐氏的閨名,萬氏於私下常是這般喊,顯得極親近。
徐氏便順着她的話問道:“不知嫂嫂是得了什麼好東西”
萬氏轉頭看向身後的丫鬟:“快將那藥膏拿給姑奶奶瞧。”
藥膏
徐氏眼中疑惑。
此時,丫鬟已經依言上前,手中捧着一隻雲紋錦盒。
徐氏身邊的丫鬟接了過來。
錦盒被打開,只見其內是一隻巴掌大小的天青色小瓷罐。
“嫂嫂,不知這是什麼藥膏”徐氏問道。
萬氏答道:“是那蔣家太太留下的,說是祛疤效果極好,特地給婧兒送來的他們初入京城不久,如此倒也算是有心了。”
徐婉兮對這話嗤之以鼻。
什麼有心,分明是有意探聽定國公府的私事吧
既是要討好,可不得費些心思
況且蔣令儀先前所做之事,都還歷歷在目,誰準允她來充這個好人,收他們的東西了
也不知這萬氏,究竟是腦子天生便被豬給吃了,還是刻意裝無知。這幅無時無刻、待每個人皆溫厚的模樣,當真叫她數年如一日地看不順眼。
溫厚是往好聽了說,難聽些便是蠢。
這究竟哪裏有半分定國公府當家主母該有的模樣
徐婉兮轉過頭,扶住張眉壽的肩膀,藏在張眉壽身後,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內心的嫌棄之情,實在難以壓制可怎麼辦
哎,做淑女真的好累。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張眉壽在內心無奈失笑,眼睛卻一直不曾離開徐氏手中的那隻瓷罐。
“蔣家太太說,這藥膏極好用,乃是從一位高人手中得來的,只需早晚按時塗抹,不出三個月,疤痕便可消除。”萬氏正與徐氏說道。
“天底下竟有這般神丹妙藥”徐婉兮此時並非出於針對萬氏,只就事論事地質疑道:“便是祖母從太后娘娘那裏求來的生肌膏,可都不敢誇此海口呢。”
又道:“且既說是什麼高人,便可見來路不明,又非正經藥堂中買來的,萬一有什麼差池可如何是好”
用在臉上的東西,可半點馬虎不得。
萬氏被她堵得臉色一陣凝滯,勉強笑了笑,才道:“蔣家太太說了,這藥膏,她是親眼見過府裏的女眷用過的。是因當真有奇效,且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才送了過來。”
徐婉兮一聽這話便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她府中女眷用過,她又沒用,你也沒用,怎麼就知道當真沒問題”
“兮兒,我知道你對蔣家姑娘仍心存不滿但人家也是誠心前來賠罪,且事情已過去了數年,咱們若再這般揪着不放倒顯得小家子氣。”
徐婉兮聽得更是火冒三丈。
記仇就是小家子氣
“我便是刻意防備他們,又有何不對之處能養出如蔣令儀那般做派的女兒,難道我不該防着”
女孩子性情嬌蠻,倒不足以說明什麼。可那般歹毒,就不由不叫人去懷疑家中教養了這些是蓁蓁曾與她說過的,她一直記在心裏。
萬氏臉色則有幾分爲難地道:“他們既有心交好,又怎會送來有問題的藥膏如此豈不是要適得其反”
徐婉兮冷笑了一聲。
就因覺得別人是好意,便不管這藥膏的來路這將安危全然寄託在旁人身上的做派,倒還真是省事啊。
若是當真有用,她可以從中得一份人情;而即便是出了什麼差池,也與她沒有半分關係,自有蔣家來擔責。
“兮兒。”徐氏制住了徐婉兮再說下去。
張眉壽也適時地按住了徐婉兮蠢蠢欲動的手。
“我也是一心爲了婧兒好如若不然,我又何必喫力不討好地收下這藥膏”萬氏看着徐氏講道。
“咱們皆是一家人,嫂嫂的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
徐氏看了看手中的藥膏,笑了笑,道:“不過兮兒也並非全是任性妄言,她亦是憂心婧兒到底這藥膏,我橫豎地看,也沒瞧出半個字來。”
尋常藥膏,下方必會拓有製藥商號。
所以,說是來路不明,也並不是假話。
“俗話說偏方治大病,當初雲娘你難產時,不就是張家姑娘帶去的那位嬸子出手救下的麼”萬氏看了張眉壽一眼,道:“彼時我瞧她又是扎針,又是喂些稀奇古怪的藥丸倒也真是提心吊膽呢。”
這話落在張眉壽耳中,透着深意。
一則,似乎在說她當初過於冒險,不顧徐氏安危。
二則,又隱約在影射婉兮心有偏見,刻意針對蔣家,甚至是她萬氏。
這位世子夫人的行事作風,似乎隱約開始有變化了。
變得不那麼能沉得住氣了。
這一世與前世處處不同,許是她周遭的人和物都有了改變再溫和的性情,若是處處不順,也很難長久地維持下去。
尤其是裝出來的溫和,更是經不起屢屢“磋磨”。
如此想來,萬氏上一世除了無子之外,想必過得頗爲順風順水。
徐婉兮聽得頗覺惱火,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質問反駁。
此時,徐氏笑着開口說道:“這兩件事,焉能相提並論事急從權,我彼時情況危急,命懸一線,與婧兒當下自然不同那晚,若沒有張姑娘帶着那位嬸子趕來,我與婧兒是必沒有半分活路的。”
受人恩惠便是受人恩惠,被救下之後,哪裏有嫌棄這份恩惠太過冒險的道理
徐氏看向萬氏,臉上雖仍在笑,可眼神較之往日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