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選擇帶來結果,但所有的選擇裏,並沒有一個讓我滿意的結果,所以我在想着...是不是要做出我自己的選擇。”
“我是不是要,反抗一下?”
神父皺着眉頭聽完了梅林的話,說真的,梅林說的內容在他看來有些匪夷所
思。
老神父思考了好幾秒鐘,他對梅林說:
“我無法回答你,因爲如果這個選擇真的這麼重要,我覺得我不該影響你。”
“好吧。”
梅林嘆了口氣,他說:
“那你就當個傾聽者吧。”
“我現在在想,在我之前的人生裏,當我每一次選擇接受任務,我曾是否選擇過拒絕嗎?我是否有過拒絕的權力?”
“我有曾靜下來想過,或者問過自己,究竟是誰,出於什麼目的,讓我做這做那...”
梅林看着自己張開的手,看着那白淨的手指。
他甚至能嗅到手指中散發的血腥味,濃重的,淹沒一切的...
他對神父說:
“現在我仔細想了想,我明白了,我爲我的上司,或者說曾經的‘朋友們’,我爲這個世界做的每一件事,都讓這個世界距離動盪不安更進一步...”
“那不是我認爲的...和平,秩序,美好,那不是。”
“那只是我背後的影子植入我腦中的幻象...”
“那是一個虛妄的玩意,它從不曾藉由我的手出現過。我越是努力,我就越陷入其中,就像是在追逐着永不可及的太陽。”
梅林身邊的老神父安靜的聽着。
他已經明白,梅林出現在這裏需要的並不是爲了尋找答案。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保羅神父對梅林的感官不錯,他們相識快20年了,梅林是他的朋友。
而不管梅林要做什麼,神父覺得自己可能都幫不上忙。
但他最少可以在這裏聽梅林說完內心的煩惱與糾結,能讓梅林以更平靜的心態去面臨即將發生的一切。
作爲朋友,他只能做到這些了。
“城裏那些壞蛋,那些惡棍,以及他們背後的主子,他們只是一羣微不足道的...孩子。”
梅林皺着眉頭想出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他對神父說:
“我們完全可以這麼說,他們渴求關注,妄想用恐懼來支配輿論導向,他們表現的什麼都不在乎,但其實他們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或者感受。”
“那是他們存在的意義,就如看似強大的陰影,只需要一道光,就能讓他們徹底煙消雲散,他們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很遺憾,那些...那些神不在乎!”
“他們不在乎這個世界裏的任何人有什麼想法或者感受。”
“而以我目前的經驗來看,這兩樣東西在他們腦中即便出現,也從不會持續太久,這種對生命的不尊重,說實話,讓我很...”
“憤怒。”
梅林輕聲說:
“那畢竟是我過去十幾年裏一直在守護的東西,就這麼被他們踐踏,踩入爛泥裏,被撕碎,就只因爲他們希望我按照他們的想法來。”
“唉,我也許該學的更冷酷無情一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看到自己的本源...”
他張開雙手,對身邊的神父說:
“一個世界被塑造,只因爲我需要活着,誕生,成長...這個世界是因我而存的,神父。”
“我的出生就揹負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沉重命運與死亡災難,而我的這一生,也都是在爲它贖罪。”
“我想繼續堅持下去,做更多的事來減弱我的負罪感...繼續自欺欺人。”
梅林閉上眼睛,如夢囈一樣總結到:
“但那些罪孽,太多了...”
保羅神父一直在安靜的聽着,但在聽到梅林最後這無奈的總結時,他終於忍不住了。
老神父伸手拍了拍梅林的手臂,他對梅林說:
“我無法想象你的經歷,梅林,我也無法將自己帶入你的視界裏去看到這一切,我畢竟只是個普通人。”
“但在我的信仰裏,我覺得我的上帝創造每個人都是有目的的,你明白嗎?”
“他希望你我在這世界上有你我的位置...”
梅林看了一眼神父,他本來不想爭辯,但幾秒鐘之後,他還是說:
“那麼,你的上帝爲什麼要爲我內心投入心魔?”
“爲什麼現在我能感覺到,在我的靈魂裏,在我的心裏,有個拼命想要衝出來的魔鬼?”
“它在嚎叫着催促我粗暴簡單的摧毀一切,然後用我的雙手重建自己內心裏的完美世界?”
梅林的語氣變得激烈起來,他反問到:
“那兩個聲音一直在糾纏着,你明白嗎?”
“一個讓我擁抱那些能幫我的力量,用強大之力消弭這一切;另一個在讓我毀掉那些讓我心裏不爽的東西...哦,對了,還有第三個聲音!”
梅林握緊拳頭,他說:
“第三個聲音讓我退出!”
“像個懦夫一樣,以自己受委屈做代價,來讓一切都恢復正軌...”
“爲什麼呢?解釋一下,神父,爲什麼那些聲音會出現,爲什麼我會感覺到猶豫不決?”
神父並沒有生氣。
相反,他耐心的爲梅林解釋到:
“也許,那些叢生的心魔只是想喚醒你人性的一面,也許就是那些神靈的計劃,這就是你內心真正的掙扎,以此讓你認清真正的自己!”
“你知道嗎?梅林。”
“能讓人真正認清自己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惡魔即將追上自己的那種恐懼,面對災難時的畏懼與驚愕,在做出艱難選擇時的糾結與猶豫。”
神父說:
“也許,他們給你心魔,給你壓力,不只是想讓你做出選擇,而是想讓你更明確的認識到,你在這世界裏扮演的角色。”
“你要做個統治者?做個摧毀者?做個逃避者?”
保羅神父伸出手,在梅林的心口點了點,他說:
“還是遵從自己的意志,做一個...嗯,反抗者?”
“或者說,破碎枷鎖的人!給所有人自由,給自己自由,給這個世界自由的解放者?”
梅林的眼神跳動了一下。
他看着保羅神父,他抿了抿嘴,然後搖了搖頭,他說:
“我不覺得那些傢伙會這麼好心...但你這個解釋,有點意思。”
“好吧,我承認,我其實是有點怕的。”
梅林的表情變得輕鬆,他對神父說:
“我擔心自己就這麼一去不回...我更擔心所有人都會這麼悄無聲息的忘記我,就像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畢竟,我要做的,可是從未有人做過的事。”
“嗯...如果只是恐懼的話。”
神父眨了眨眼睛,他對梅林說:
“我也許能幫上忙,但你還有時間嗎?聽一個老頭講講過去的故事。”
“時間?”
梅林感知着家中和神祕屋裏正在進行的事情的進度,他對神父說:
“還有一些。”
“說吧,神父,我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