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日局 >第39章 车内问询
    既然月华痛快大哭,叶吟云也没有呆在车厢中的理由。他站起身,理理道袍,对阿伦说道:“走吧,我们去和易大人一起驾车。”

    “仙长去吧。”阿伦眨眨眼,“我、我在这里给月华姐姐端茶倒水。”

    他心中本是害怕出去再看见神秘绿衣人,叶吟云却误解了,暧昧地笑了笑,起身出去。易小渊正手握缰绳,叶吟云突然出来,他有些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

    “大人,”叶吟云笑道,“你在偷听车厢中谈话。”

    “此等事态,让人没法不在意。”易小渊挪了挪,给叶吟云让出位子来。二人沉默许久,易小渊问道:“药师可好些了”

    “看样子没在哭了。”叶吟云侧耳细听,“她不是那种娇弱女子,应该是不妨事。”

    “嗯。”易小渊低头沉吟,“先生对这山棚之事,可有头绪”

    “说实话,我心中无谱。”叶吟云也低头道,“此事事出突然,看样子是仇家寻来,或是内斗俱伤,看来与那长安城中杀人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偏偏出在这节骨眼上,又偏偏与月华娘子相关,我也不敢妄下定论而且,嗯”

    “哦”易小渊转向他,“先生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叶吟云迟疑片刻,“我尚未理清,能否一会再说。”

    他知易小渊最恨人吞吞吐吐,原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然而易小渊却并未说话。他沉默片刻,将缰绳交到叶吟云手中:“请先生驾车片刻。”

    “你要干什么”

    “与药师娘子问话。”

    这样说着,易小渊自气窗处打开车门,转而进入车厢之中。车厢之内,月华已不再大哭,只是低声啜泣,阿伦立在一旁,拿着丝帕水壶,宛若小厮一般。易小渊环视一周,终究还是先轻咳了一声:“咳呃”

    阿伦转头,喊声“易大人”,月华也抬起眼睛,望了他一眼。

    易小渊本是一副公事公办神情进来,但见月华可怜模样,话语还是软了几分:“我有些事要问药师,现下是否方便”

    “你要问山棚的事情吧”月华冷道,“问吧。”

    易小渊得到应允,抱拳行了一礼,盘腿在月华面前坐下,思虑片刻,后道:“药师在山棚中,到底何等身份”

    月华听见,神色立刻不对。她双手撑地,向后退了一退。易小渊立刻觉察,手按上腰间长剑,严厉道:“药师,这可是金吾办案。若有隐瞒,莫怪我如道长般无礼。”

    他一旦严肃,面目便带上几分凶狠。月华环视一周,见四处无人,也不敢吃眼前亏,只得轻叹一声,细声道:“在山棚中,也是药师。”

    她见易小渊不答话,就自顾自地一顺说下来。

    “我是前朝舒王女儿,父亲涉入宫廷皇位争夺之中,为人忌惮,终被害于宫中。那时我出生不久,宫中一位女官冒险将我救出,并将我托付她亲人照顾。然而事发不久,我父亲旧部联系山棚盗匪,意图起义,因无子嗣拥戴,便将我与小丫髻都拐带了来,权做号令之用。”

    她父亲旧部,应该就是叶吟云说的罗令则。易小渊想着,示意月华继续说下去。

    “此事最后为人告密,功败垂成,父亲旧部也被大多斩首。山棚中有一年迈大夫,觉得我年幼可怜,便抚养我长大,并将一手药术传授给我。山棚中弟兄见我有了靠山,也不为难我”

    说到此处月华停顿一下,似是理清心中思绪。

    “山棚中弟兄,都是讲义气的好人,好吃好喝,优待于我。但我也知晓,这是一来他们是看老医师的面子,二来是看我身份尚有可用之处。后来老医师离世,朝廷亦改朝换代,除去医师之徒与公主之身,我不过一介女子。身在山棚,地位实在岌岌可危。”

    她仰起头看易小渊,沉声说道。

    “弟兄们江湖义气,也不知何时会消失殆尽,再呆着也不是办法。为防哪一日被送人做压寨夫人,我便处处留心。正好此时山棚中有号令,说招人去平康坊中担任细作,日常收集城中事,绘制一些图示即可。我思虑再三,便与丫髻柘榴自告奋勇,前往长安。”

    “等一下。”易小渊打断她,“你说号令,是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山棚随处迁徙,随时聚散,领头之人随时替换。若有人要假手山棚做事,会有传令人前来,号令山棚中人去做某事。愿做之人,也无须本棚同意,只要自去找传令人即可。所以我打点停当,便离了山棚去了平康。”

    “明白了。”易小渊点头,“你人在平康,业在山棚。”

    “我初到平康,便被韩头赏识,提为贴身药师。柘榴不好暴露心腹身份,便在坊中做个卖艺不卖身的侍女。我日常器物、情报等都藏在柘榴处,除非必要,不去找她。待到情报积够,我便设法掩护柘榴出坊,她来此处交接情报,再将情报传回于我。”

    像是自知自己亏心,月华并没有提到自己诱惑韩云之吸食五石散之事。易小渊皱皱眉,听外间叶吟云没有吭声,也就没再提起。他直视月华,正色问道。

    “药师既为山棚细作,可知发布号令者是何人”

    “不知。”月华诚恳摇头,“那都是飞鸽密信,连传令人、山棚头都不知晓。”

    “那可知收集这些情报,所为何事”

    “更不知了。”月华仍旧摇头,“我从未问过但从一直传令来看,此人应对我与柘榴收集的情报,十分满意。”

    “这样啊”

    易小渊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又再问道。

    “此处山棚共二十三人,药师可确定”

    “对,二十三人。”月华想了想,又补充道,“山棚毕竟类似盗匪,此处据点离长安最近,也最危险,所以很少兄弟加入,人数不怎么变”

    “洞中尸体,也有二十三人。”

    易小渊打断月华,沉声说道。

    “药师且听我说,洞中尸体,大多姿态平静,手中没有武器,也没有挣扎痕迹。虽被砍去头颅,但大多一刀致命。以我看来,杀人者,应该既不是仇家也不是官府,而是山棚中人信任之人,才会如此毫无防备,任人宰割。”

    “你是说,”月华睁大眼睛,“棚中有人叛变”

    “我起初也这么想,但棚中二十三人,死者也有二十三人,似乎与叛变之事不符。” 易小渊停顿一下,“药师可知,此处山棚,有没有信任的商客、医师或者官员一类”

    月华轻咬嘴唇,许久没作声。

    “或是歌伎、妓女一类。”易小渊又补充道,“虽说女子杀掉二十来个男子不太可能,但眼前之境,只能令我做如此想。”

    月华仍旧咬着嘴唇,微微仰头,眼珠转动想了许久,最终吐出几个字。

    “抱歉”

    易小渊脸上闪过失望的神情。

    月华继续说道:“山棚弟兄,做的刀口上的勾当,就连自己人都有所防备。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如此放松警惕。”

    “万一,不是人呢”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旁边突然有人插嘴,那是一直静立在旁的阿伦。此时的小府兵一脸苍白,微微发抖,显然是鼓足了十分勇气才说出此话。

    “阿伦”易小渊不满道,“我在问药师娘子话,莫要说些有的没的”

    然而他话音未落,旁边月华已打断他的话,问道:“不是人那是什么”

    阿伦见有人问起,也顾不得许多,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在包子摊前遇到神秘绿衣人,又在方才瞥见绿衣人一闪而过的事说了。易小渊几次想插话,都被他打断,只得无奈听完。待他说完,金吾卫早已一肚子怒气。

    “说的什么神神鬼鬼,这样的时候你来添乱你这”

    他正待怒斥一番,就在这时,他突然转了话语。

    “你这里小兵,你这里夹着的什么怪东西”

    “啊嗯”阿伦慌乱起来,顺着易小渊所指之处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牛皮腰带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小束白纸,纸边翘出来,随着车一晃一晃。月华也移过眼神,看着那纸发愣:“刚才在坊里,好像不见这个。”

    乍一下被两人一起盯着,阿伦羞得脸都红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取出纸张,口中连连念叨“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等一下。”月华按住他手,“好像有字。”

    阿伦已经愣了,月华接过纸张,抖抖手,把那张纸展开。白纸很薄,也很大,如同地图一般,一下子盖住了月华盘着的双腿。白纸之上,乃是一长串墨迹。阿伦探过头看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字还有好几行。”

    那一边,月华和易小渊似乎都呆了。二人举着那张纸,一时间竟寂静无语。这让阿伦直觉不好,他连礼仪都顾不上,赶紧大声道。

    “我看不懂字。药师、大人,这到底写的是什么”

    他按着胸口,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莫要莫要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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