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日局 >第40章 辛公平事
    易小渊一字一句地读出了纸上的字。

    绿衣郎,启墓门。

    羁旅车毁人入坟。

    非生非死修罗引。

    上仙无路地狱焚。

    “这是什么”阿伦脸色苍白,“诗”

    易小渊和月华都没有答话,两人似乎在各自沉思。

    阿伦哆嗦一下,鼓起勇气,再次说道:“大人,药师,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仿佛被他的话惊醒,月华浑身一抖,突然伸手,“腾”的一下掀了那张白纸。

    “这分明是诅咒”她大怒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她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阿伦的领子。虽说女子力弱,但阿伦猝不及防,一下被她拉到面前。小府兵注视着她气得通红的脸,又惊又惧,话都说不清楚。

    易小渊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纸张,心不在焉地劝道:“药师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大人好宽的心”月华冷笑,“听好,这可不是一般的诅咒,咒我们车毁人亡还不够,还咒我们在那非生非死之处阿鼻地狱、红莲之火中,不得转世超生”

    “不得转世,”易小渊抬头道,“原来药师是信佛之人。”

    “是”月华冷哼,“我在平康坊呆得不短,女子嫉妒时用的厌胜之术见了不少。再恶毒的妇人之心,也是诅咒今生今世,最狠的不过咒人不得好死,还没见过这么绝的连来世都咒遍了”

    她说得急了,唾沫星子都飞到阿伦脸上。可阿伦只是愣愣,脱口道。

    “当真有轮回之事么那么”

    “你从哪里来的”月华重又质问,“还是说,就是你”

    说话间,她手上用力,几乎要掐住阿伦。另一只手伸到腰间,眼看就要掏出毒药。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只听“吁”的一声马嘶。

    大车猛地颠了一下,月华身子一歪,失去平衡,重重撞到了车厢壁上。她紧抓的阿伦也松脱了,咕噜噜滚到车厢的另一边,同样也是“砰”的一声重击。

    易小渊勉强稳住身子,再回头一看,只见月华恼怒,阿伦惊惶,他心中的躁火“腾”地一下起来,对外喝道:“喂,你到底行不行啊”

    “这是山路,难走得很。”外间传来叶吟云的抱怨,“一匹马受惊了,掌握不好,四只都会惊吓,没本事的话,可是整辆车都要完蛋的”

    他唠唠叨叨,易小渊本就厌烦的心情火上浇油,令他忍不住要哇哇乱叫。但话要出口,他突然觉察,叶吟云难得那么多话,显然是旁敲侧击,提醒车厢中之事。想到此节,他也不想被叶吟云小看,便硬生生将怒吼和火气压了下去,低声喝道。

    “阿伦,如果还要小命,就趁早安静些,别自己杀将起来”

    “啊”小府兵一脸委屈,像孩子般指道,“是药师她”

    易小渊顺势转过脸去。这时的他有些为难。若是平常说话或是询问案情还好,可眼下的状况是要安慰生气女孩子,他也慌了手脚,不知从何下手。

    “冒犯药师了,我是粗人,不像叶先生那么会说话。”易小渊尽量学着叶吟云的腔调,“但药师,这诅咒虽说毒辣,可你怕得怕得也太厉害了些。其中是不是有些有些不可告人的那那什么情”

    “隐情。”阿伦在旁说道。

    月华仍旧脸色暗沉,易小渊轻咳一声,仍旧说道。

    “药师,我见的人也不少。任是武功再厉害再无敌的人,也会有害怕的那一样东西,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真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嗯,药师,”他顿了顿,“能否告诉我们,此物到底为何令你怕到这样呃,屁滚尿流”

    他最后用了个粗词,月华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伦也笑了,可又不敢让易小渊发现,只得憋着,憋得脸色青紫。

    说者无心,但这样一来,厢中紧绷气氛也为之一变。

    外间的叶吟云也有所觉察,他放松了手中握紧的缰绳,轻轻地松了口气。

    “易小渊此人,虽然脾气暴躁,言语粗鲁。可并不因月华是女子就轻视于她,”他在心中想到,“看不出来,这个傻金吾,倒也有几分胸襟”

    想到此处,叶吟云不禁悲戚。杀人之事虽无眉目,可他早已预料,接下来将是深不可测的危险与阴谋。要解开阴谋,保护他想保护的那个人,或许要搭上

    搭上这金吾卫的官职、武艺甚至甚至比生命还重要的,尊严与信任。

    叶吟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这一切,都是他曾经失去的,也是他今生再也无法寻回的。一阵昏眩袭来。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因眼前的血腥和肮脏味道感到想要呕吐,他知道,即使他的志识做出了决定,他的身体依旧抗拒,抗拒将陌生的年少之人拖入深渊。

    “秋娘。”脆弱的时刻,他在心中不断地轻唤那个名字,“杜秋娘。”

    车外叶吟云思绪纷飞,车内的三人没有觉察。在易小渊的追问之下,月华也轻叹一声,说出了实话:“你们两个,看到绿衣郎这个词,就不觉得心慌害怕么”

    易小渊和阿伦面面相觑:“并没有什么啊。”

    “你连辛公平的故事都不知道”月华睁大眼睛,“亏你还是长安金吾。”

    “这真不知道。”易小渊认认真真想了会,抓了抓头,“还请药师赐教先生刚刚跟我说了罗令则,辛公平倒没说”

    “咳咳”

    他话音未落,外间已传来叶吟云轻咳之声。月华像是觉察什么,立刻噤声,一时间,车内无话,过了许久,阿伦才插嘴说道。

    “药师是说心公平么”他疑惑问道,“心上有秤”

    月华看着他俩,微微咋舌,脸上露出看土包子的可怜神情。她略想了想,拉长了声音:“好吧,我便说给你们听不过,我也是略知皮毛,其中深意,我也不知”

    说到后半段她突然提高音量,像是刻意说给叶吟云听。马车旋即颠簸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知道了”。月华顿了顿,便开始说将起来

    “你们可知道前任东宫”

    听闻这熟悉的开场白,阿伦不由得浑身一滞,拉住易小渊的袖子,本能地摇头。可金吾却没理他,只是说道:“听说过。”

    月华也不管阿伦惊恐,继续说道:“宁太子,元和十年,殁了。”

    “我知。”易小渊点头,“举国哀悼。”

    “确实,”月华继续说道,“那时的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雨,三天三夜都没有停歇。太子既殁,圣上可惜这早逝的长子,便亲自主持修改了典礼书籍,决定为他举办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大葬礼。为此,东市、西市都暂且停止了宴饮娱乐,为太子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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