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绿惨红愁 >(八十一) 泪别清晨
    毕业典礼结束了,我当晚睡得很沉,成绩已经尘埃落定,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我的心情轻松了下来。..

    元旦临近中午,我才从梦乡中醒来,在学校食堂吃了中饭,匆匆地赶到汽车站,买了张第二天一大早的车票。我准备下午上街逛逛,出来学习半年多了,中间仅仅回去过一次,还没有能回家看看,真得很想爹娘和妹妹了。

    我从汽车站售票厅出来,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元旦假日人潮涌动,我上下挤了一圈,给娘和妹妹各买了一件外套,给爹买了个棉背心,准备春节时当作礼物送给他们。我拎着东西出来,看看天色尚早,就漫无目标地溜达起来。我不愿马上回去,害怕袁圆还在学校,面对即将的分别,我不忍看她那双幽怨的大眼睛。

    市中心的广场上,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做甩手操,我裹紧了身上的劳保棉衣,在一旁无聊地观看起来。进厂一年多,我个子猛窜了一大截,足足长出了一个头,以前的旧棉袄早就没法穿了,多亏了这件大棉衣,粗粝的面料下絮着厚厚的新棉花,让我能够抵御住冬天的严寒。

    傍晚,我缩着脑袋回到学校,吃了最后的晚餐,人员基本走光了,明天食堂就停伙了。我回到空空的宿舍,打开了屋里那个两千瓦电炉,冰冷的空间慢慢地暖和了起来。供电系统用电不要钱,入冬后招待所给每个宿舍都配了个电炉子,一方面可以取暖,一方面方便烧烧热水。因为都是资深的电工,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的用电安全问题。

    在寒风中流浪了大半天,身体已经很累了,可是,大概马上就要回去了,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我却思绪万千毫无睡意。我忽然想起了殷红,她如今怎么样了,在赵家生活得好吗我又想到了师傅,想到了何晓楠,他们的婚姻人人羡慕,可是这与爱情有关吗我还想到了那个威仪的柳阿姨,她肯定记不住自己多年前曾住过一晚的房东了,可是那个为她烧过水做过饭的老太太,却足足念叨了她大半辈子,当然我也想到了袁圆

    我实在睡不着,就索性披衣坐了起来,把那本还没看得鲁迅文集拿了出来。我上次回去从麻脸那里借了几本书,其它几本都读完了,就剩下这本一直没有读下去。我搞不懂这个像猫头鹰一样的老头,为什么总写一些晦涩荒唐的故事,让一群疯癫狂妄的人,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可是,就在这个寒风凄凉的冬夜里,我不知不觉地沉湎了进去,突然喜欢起这些生僻的文字来,我又记起了那个写复活的俄罗斯老人,他和这个中国老头说过同样的话:“我知道,我是个疯子。”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猛然惊醒时,窗外已经呈现出了淡淡的鱼肚白。闪舞..我赶紧起床洗脸刷牙,拎起收拾好的行李,匆匆出了校门。

    夜色渐残,启明相随,我在车站前下了公交车,穿过空荡荡的广场,气喘吁吁地踏上候车室的台阶。一个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来人裹着一条深红色大围巾,露出的半边俏脸上,一双大眼睛怨怼地凝视着我的脸。

    “袁圆,这么早,你咋来了”我心里愧疚地打了声招呼。

    “吃饭了吗”晨霭中,袁圆柔声地问道。

    “我不饿。”我窘迫地应了一声。

    姑娘没有再说话,轻轻地扯起我的衣袖,拉着我下了台阶,走进了车站广场边一个炉火正旺的早点铺。

    “来啦,二位,里面请。”早点铺老板呵着冷气,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们在一张矮桌边落了座,袁圆要了四个包子和一碗热粥,顺手推到了我的脸前。

    “一块吃吧”我讨好地询问道。

    “我吃过啦。”姑娘轻轻摇了下头。

    “谢谢啦。”我不再推辞,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筷子,赶紧垂下了脑袋,窸窸窣窣地喝起粥来。

    吃完了饭,浑身有了些热量,我和袁圆出了早点铺。姑娘没有理我,径自朝前走去,我手足无措地跟着她,刚回到熙熙攘攘的候车室,里面的喇叭就开始吆喝起来:“七点钟去xx县的班车开始检票了。”

    我站下身来跟袁圆告别,一直默默无语的姑娘哆嗦了一下,扬起脸来望着我说道:“记住,有事就给我写信。”

    我恓惶着不敢看她的眼睛,嘴上故作轻松地答应着:“当然了,咱们是同学嘛,人说,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三辈子同学就该”

    我嗓子忽然有些发涩,没能再说下去。

    袁圆从随身背着得漂亮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包裹好的物件,塞到了我的手里:“拿好了,留个纪念。”

    “这”我捏着软软的包裹,愣怔了一下,想开口问是什么东西,却被姑娘温默的眼神制止了。

    “谢谢。”我把包裹抱在了怀里,一扭头进了检票口。

    汽车徐徐地开出了车站,透过玻璃上的霜花,我看见袁圆伫立在广场上,正朝这边瞧过来,我贴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姑娘的右手刚举起来,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眼眶也有些濡湿,为了不被发现,赶紧背过了脸去。

    汽车出了城区,清冷的车厢里,我打开了怀中的包裹,一条厚厚的银灰色围巾包裹着一套崭新的高中数理化课本。在前天的毕业典礼上,我看见袁圆一针一线编织过这条围巾,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它竟是给我的。

    在湿漉漉的晨雾中,汽车颠簸着朝前驶去,我竖起了棉衣的领子,小心翼翼地把围巾系在了脖子上,绒绒的触感摩擦着我的脸颊,佯装坚实的心,立即被融化了,一股热乎乎液体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涌出了眼帘,滴入了围巾细密的经纬之间。

    阳光冲出凝寒的大地,淡淡的嫣红润染着寂寥的田野,元旦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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