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扒了一口饭，觉得实在咽不下去，因为根本不熟，夹生。又用筷子翻了翻碗，里面有泥沙，杨汉皱眉，这米没淘洗吧又夹了筷菜，还没吃，就听芽儿吐出菜道：“好咸。”
一群人也发现了不对，很多人望着饭菜，羞愧的不敢抬头。六娘七娘八娘三人已经流下了眼泪。
杨汉叹口气，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被拐卖，人生轨迹跟正常的孩子根本就不同。包括六娘七娘八娘，看似年龄大些，杨汉以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正常来说，她们再过几年就会嫁人，他以为应该会做这些的。但现在看来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学这些。
杨汉不敢想，她们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又经历了什么。
“都别吃了。”杨汉放下筷子，看了眼十娘道：“十娘，跟我来。”
说完，拉着芽儿的手就向前院走去，后方十娘跟着他。
到了前院，杨汉拿出吴婶准备的点心，又看着芽儿笑道：“芽儿，把你的点心糖果分给大家吃好不好。”
“嗯。”芽儿虽然有点小纠结，那些糖果她藏了好久，但面对大郎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点头。
对杨汉来说，正好将芽儿的糖果收走，省得她老不吃饭。
十娘与芽儿带着点心去了后院。杨汉目光凝重起来，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远处山林更是寂静。
杨汉顺着山路一路走去，边走边打呼哨。突然，树林中一阵响动，杨汉有些紧张，下一刻，大黑跑了出来，扑到杨汉身上，差点将他扑倒，冲着他不停的摇尾巴。然后又向远处跑去，杨汉赶紧跟上。
穿过一段不短的山林，在小溪旁，杨汉发现了小石头，他独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溪流，怔怔发呆。
“小石头。”杨汉喊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看到杨汉，又低下头去，情绪低落无比。
杨汉猜到了些什么，一直以来，小石头都心思很重。他认为在杨府中，杨汉与芽儿是兄妹，马千军是夫妻两个，大郎吴伯吴婶更是一家，连李豁也被汉哥儿收为徒弟，只有他孤零零一个。
十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尊心了。对此，他始终有点自卑。长久以来，哥嫂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干活就没饭吃，一直骂他无用。
在杨府中，这个念头一直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心中，让他一直认为自己无用，是吃白饭的。
今日下午，更是看到那些孩子都被杨汉收为弟子，只有他无名无分的。一时失落，就跑了出来。
杨汉松了口气，幸亏有大黑，不然他还真难找到小石头。这里可是有野兽的，山猫，狼虎豹都有。
“小石头，汉哥儿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吴石怎么样”杨汉有些累了，他坐在地上，望着小石头，语气故意显得轻松道。
“汉哥儿。”小石头红了眼睛，有些愧疚。
“哦对了，不如你也拜我为师吧，李豁是大师兄，你就是二师兄，比霍人杰他们名位都高，他们今后要叫你师兄了。”杨汉装作想起了什么，笑道。
小石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杨汉笑道：“快下来，给我磕个头，今后咱们就是师徒了。今后不管你是把汉哥儿看做师父，还是哥哥，都行。汉哥儿跟芽儿一样疼你。”
小石头忍不住哭出声来，好半天后，才止住哭泣。他用力擦干眼泪，又有点难为情，但还是跳了下来。
他来到杨汉身边，望着杨汉温和的目光，跪下来用力磕了三个头，小声叫了声“师父”。杨汉笑着应了一声，将他拉起来，道：“天黑了，咱们回去吧。不然芽儿该担心了。”
小石头用力点头，扶杨汉起来，走了两步，又飞快的跑回去，爬到石头上，从上面拿下一只兔子。杨汉有些惊讶，小石头露出笑容道：“大黑捉的。”
杨汉有些感慨，可能过往的岁月中，他与大黑就是如此活下来的。在小溪里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兄嫂的虐待下不可能长大的情况下，却顽强活了下来。
有些人，不能不承认命真的很硬。
路上，虽然山林中漆黑一片，但杨汉还是能感应到小石头抑制不住的高兴，他的步伐很轻快。
杨汉心中叹口气，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啊。
第二日，杨汉早早起来，带着六娘几个女孩子做好了饭，很简单的一餐。但对大部分的人家来说，又不简单的一餐。
如熬了一大锅粥，蒸了几筐馒头，还有一人一个煮鸡蛋，一块白肉，一些盐菜。虽然没有杨府丰富，但对几个女孩子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当然，主要是杨汉指导，她们做。
让小石头去喊还在睡觉的孩子起床，看着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样子。杨汉暗道，你们的懒觉到此为止了，今后睡懒觉与你们无缘。
一群人都有些兴奋，拿着书册摸来摸去。
加上芽儿与小石头在内，共二十四个人，一个学堂刚好坐下。杨汉从他们脸上扫过，心里明白今后对他们来说，将是新的开始，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新的体验。
“现在打开书册，百家姓第一页。”杨汉说道。
很多人孩子都不认字，有些茫然。杨汉让小石头与霍人杰帮他们找出，芽儿则踊跃的帮几个女孩子。她就坐在第一排中间，正对杨汉，这个位置是她自己挑的，说要离大郎近一些。当然，也没人跟她抢。那些孩童少年，一个个都心明眼亮，看得出她跟师父关系最亲密。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跟我念。”杨汉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用棍子一个个指着念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一群人跟着念道，参差不齐，语音更是错处多多。
杨汉一遍遍纠正着，然后又让他们学会正确的握笔姿势，如何研墨，教他们学写那八个字。整整一个时辰，看着他们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体，杨汉虽然知道不能急，但还是忍不住心焦。
按这种进度，他定下的一天的任务根本就完不成。更别说，这才是认字，剩下的还有好几科呢
只能让他们私下勤奋练习了，杨汉想道。
“好，翻开算术书册。”杨汉说道。在黑板上写下中文的一到十十个数字，下面对照着阿拉伯数字。
“一，1，二，2，三，3......跟我念。”杨汉教他们念。
那些孩子大多会数一些数，但认识字体的就少了，更别说阿拉伯数字了。当然，所谓的阿拉伯数字实际是人家三哥发明的，由阿拉伯人传播到了全世界。除了芽儿与小石头杨汉教过他们，剩下的都认得颇为吃力，刚才认字一直很轻松的霍人杰与李望之，这次也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霍人杰脸上露出一丝不服输的表情，他看了眼芽儿，又很快移开，盯着小石头看了很久。
等教会他们会念会写一到二十这些数字后，已经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杨汉看了眼天色，已经正午了，很多孩子早就饿了，精神难以集中。
“该做饭了。”杨汉暗道。
看到他们有些兴奋的相互卖弄着自己写下的字体，数字。杨汉撇了撇嘴，小孩子记忆是快，也比成年人好，但吃一顿饭，睡一觉后，看你们还能记得多少。
“好了，现在放下课本，跟我去做饭。”杨汉敲了敲桌子，说道。
他之所以让他们学做饭，而且还是所有人一起，就是想培养他们集体的概念，假如他们自己一群人中都感情淡漠，疏离，杨汉如何相信他们以后会与芽儿亲近的起来。还有杨汉不希望培养出一群眼高手低的人来，最起码要学会自立。
这看起来有些浪费时间，但杨汉知道却是必不可少的。
这次中饭做的远比昨日顺利多了，毕竟有杨汉指导。
更没人敢闹事，不服管之类的，别的人烧火洗菜等都能做好，这本来就很简单。唯独六娘七娘八娘三人，真的不会做饭，更别说炒菜了。这里用的铁锅很大，是铁老三特意打造的。
杨汉鼻子上蒙着麻布，教六娘三人先加入荤油，等油化开温度升高之后，再加入食材翻炒。那些要快炒，那些要焖一下，最后快出锅时加入盐等调料。
第一道菜是杨汉示范做的，第二道是杨汉拿着六娘的手教她一步步如何做，第三道菜就是六娘独自操作，然后七娘八娘两人各炒了一道菜。
看着三人亲自品尝了自己亲手炒出的菜后，那惊喜激动的表情，与微微泛红的眼睛，杨汉没有说什么，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总要重新开始的。
他这里，不存在看不到希望的人，除了......他自己。
一共五道菜，羊肉炖萝卜，一道腊肉炒蒜苗，一道猪血豆腐烩白菜，一道清炒莲藕，与干菜烩大肉。因为人多，是用小盆盛的。米饭有杨汉看顾着，自然不存在昨日的不淘洗与夹生的问题。
前后共用去了半个时辰。
在餐桌上，杨汉看所有人都吃的很香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这餐饭，他们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自己亲手做的，当然更有意义。
杨汉就是要通过一件小事，让他们体会到成功的感觉。可以说是寓教于乐，义理并包。后世推行艰难的素质教育，倒是提前一千年被他在大宋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