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鸩姬 >第七十四章怎敌她,晚来风急
    自古以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楚国治下轻赋税徭役,百姓负担虽轻,但楚国封君之地却是赋税重地。楚国将这些地盘分封给有功臣子为私地,但也规定他们每年要给楚庭上供大量岁币。

    因此封地之君,大多都极力敛财,偶尔出一两位明君,百姓日子稍缓,但若遇上残暴之辈,也只能咬牙忍受。楚例对封君虽有纵容之处,但也有束缚之处。

    封君之外的楚国疆域属于天子田,封君若是在封地之外胡作非为,便是冒犯天子,属于大不敬之罪,楚国三百年用这条律法不知惩戒了多少封君。

    这些年来楚国与封君之间关系日益僵化,岁币多有拖欠,楚庭也渐渐失去对封君的掌握。直到太子赫连觞将这些封君收为己用才稍微缓解,但这些年封君也因为太子赫连觞这个未来储君的靠山,而更加肆意妄为。

    定西侯赵锐,就是如此。

    “虽说野狗吠日,无需在意。但诬告本君,你们还想轻易离开吗。”座位之上的定西侯嘲弄道。

    本就激愤难平的名音雪转头怒道:“那你想如何。”

    赵锐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留下那个女孩,看在上官家的面子上,本君也不为难你。”

    “为难”名音雪将浑身颤抖的茯苓护住身后,怒然而笑,“你们仗势欺人至如此,还惺惺作态,简直令人作呕。”

    被一个小辈女子这般辱骂,孟喜脸色难看至极,吼道:“给本官拿下他们。”

    衙役立即蜂拥而上,名音雪知晓动武后果,但更加明白茯苓落入他们手中会是怎么的下场。她进退不得,一身剑术,竟是毫无用处。

    这时,大门处围观的民众不知为何,竟缓缓分开。

    人未至,一个熟悉的女声先传入大堂之中,带着一如既往讨人厌的刻薄。

    “古往今来冤案无数,但殴打原告,还是公审啧啧,楚国审案之昏庸,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衙役顿时止步,一旁赵锐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顿现怒容,眼神中带着些许畏惧。

    孟喜死死盯着那名身姿绝丽的女子带着款款风情步入大堂,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道出来人身份。

    “凉凰公主。”

    门外围观一阵发愣,这就是刚刚被楚国所休的西凉公主。

    对于大堂中惊愕的目光,楚倾浑然不在意走入大堂之内,看着警惕的衙吏,淡淡道:“不让你的人退下,是要对本公主也无礼吗,或者是孟大人要倒打一耙,先给原告安上几个罪名。”

    此案公审,孟喜也顾忌楚倾身份,冷哼一声,挥了挥手,衙吏立即退回原地。“凉凰公主虽是西凉公主,但这抚司衙门不是你说来就来的,何况还干扰公审,本官照样可以上奏皇上治你的罪。”

    公主殿下掏出一封书信,本来想学人射到公案之上,但无奈用力打了些,直接砸到了孟喜身上。

    孟喜勃然大怒,只是不等他开口,楚倾抢先道:“这是状师行给本公主开的凭证,如今本公主是原告茯苓的状师,今日公审,来抚司衙门自然是名正言顺。”

    名音雪和茯苓纷纷吃惊的看着她。

    “笑话。”孟喜看也不看,直接将书信拍在公案上,“楚国明律,楚国女子不得为状师,你根本没资格来这大堂之上。”

    楚倾不屑道:“孟大人都说了是楚国女子,可本公主”

    她声音渐渐冰冷,“是西凉公主啊。”

    楚国女子不得为状师,但公主殿下是凉人女子,自然不受这条律法管辖之内。

    这种玩弄字眼的小把戏很无耻,却也令人无奈,若是普通人持着这般歪理邪说,孟喜直接打三十大板轰出去便是。但楚倾身份特殊,他偏偏动她不得。

    孟喜神情一肃,摆出章华令的官威拍堂喝道:“既然你今日是以状师身份对簿公堂,那见了本官为何还不行礼。”

    装腔作势,吓吓他人可以,公主殿下只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道:“本公主敢跪,可你敢受吗”

    “你”孟喜顿时哑然,楚倾自然不用跪,她作为西凉公主在没有正式完婚之前,就算面见楚帝仍可不用跪礼。碰了一颗钉子的他,阴阳怪气的讽刺道:“既然你知道西凉公主的身份,就该洁身自爱。”

    楚国女子多不上公堂,甚至为此不惜含冤而死,一来是大庭广众抛头露面于礼不合,二来凡是上了公堂的女子总是惹来诸多流言蜚语。甚至有许多女子得知自己要上公堂之时,选择自尽,为的就是不让自己与家人被人在背后议论。

    人言可畏,在楚国女子名节比命更重,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用无数女子用血泪生命所证实。

    所以才让人感到悲哀

    从古至今,若论贞操,明明男人才是最脏的。

    “洁身自好”假装听不懂的楚倾漫步大堂之内,环顾看了看,十分认真道:“你这衙门大堂确实脏的可以,不过好在本公主一直出淤泥而不染。”

    文人不怕指名道姓的破口漫骂,认为那是无礼蛮夫,不屑计较。但这种指桑骂槐的软刀子,却一下子扎到痛处。孟喜怒道:“凉凰公主,本官敬你是西凉公主,所以一再忍让,你不要胡搅蛮缠。”

    楚倾瞥了一样失魂落魄茯苓,冷冷道:“实话实说而已,你这抚衙确实脏的可以。”

    怒火攻心,孟喜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既然你说是原告状师,为何公审之时不见你人,反而在中途搅乱公堂。”

    公主殿下回味了一下刚刚的香味,实诚道:“在外吃了两碗扁食,耽搁了。”

    孟喜吹胡子瞪眼,“你敢戏弄本官。”

    楚倾无辜道:“本公主一向以诚待人。”

    这时,一旁赵锐终于开口,阴冷道:“既然凉凰公主说是状师,那便让她当这个状师,孟大人继续审理犯人便是。”

    这一句适当的提醒,让孟喜回过神来,知道今日的关键仍然在茯苓。不在和楚倾纠缠,拍案道:“原告跪下,继续刚刚本官的问话。”

    六神无主的茯苓呆呆的抬头看着公主殿下,没有动,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楚倾没有看她,只是扫了一眼坐着的赵锐,道:“给本公主搬条椅子来。”

    “这是公堂之上。”孟喜不悦道。

    楚倾冷笑:“赵锐坐的,本公主为何坐不得,怎么说本公主也是楚国明媒正娶而来的。”

    孟喜讥讽道:“凉凰公主莫忘了,早在半个月前,你已经被楚国所休了。”

    公主殿下玩味道:“娶本公主的是楚国,休本公主的也是楚国,你们楚国这般始乱终弃了,如今也基本礼法也不讲了吗”

    孟喜被噎的气不打一处来,但皇家之事他一个臣子怎么敢多言,不耐烦道:“楚国是礼仪之邦,自有待客之道,给凉凰公主看坐。”

    椅子很快被搬上来,放在公主殿下身后。

    孟喜再拍惊堂木,把怒火发泄在无辜茯苓身上,“罪犯还不跪下受审。”

    出身平凡人家的茯苓心中对孟喜有着天然畏惧,脚下一软,就要跪下,却被人轻轻搀扶住。她抬头,只看见楚倾把自己身后的椅子移到她身边,道:“你坐。”

    茯苓听话坐在得来不易的椅子上,眼眶发红,心中屈辱化为泪水又无声落下来。这时,又听公主殿下道:“抬起头来,拿出你的尊严,不要觉得自己脏,见不得人。”

    楚倾冰冷的目光环顾四周,鄙夷道:“该羞愧的是他们。”

    一位全高权重的楚国封君,一位三朝元老,拿着女子最不堪启齿的伤疤,如此欺凌一位还未及笄的女子,何等无。

    迎着楚倾的目光,一股莫名寒意,笼罩孟喜和赵锐心头,挥之不去,心中都突然升起一种感觉

    这位凉凰公主,真正怒了

    茯苓抬头看着公主殿下,她站在公堂中,仿佛独立千山之巅观沧海,用睥睨的眼神俯视脚下惊涛骇浪,千层堆雪,凌然无惧。

    “也不要怕。”

    楚倾的话仿佛有巨大的魔力,一直被心中屈辱压倒在地的茯苓缓缓抬头,看向孟喜,看向赵锐。

    屈辱的泪水仍在,但不再退缩。

    公主殿下站在她身边,缓缓开口,冰冷的双眸视楚国封君和三朝元老为无物,杀意凛然。

    “该怕的,也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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