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虚星造物 >第八十一章 内鬼
    就在这时,托勒站起身来,笑道:“台长,饭点已经到了,开饭吧”

    和官吏贵族的分餐制不同,士卒们吃饭时就比较随意了,直接坐成一圈,各自端着碗筷,他们面前的院子地面上,就放着大盆的饭菜羹汤。

    罗耶带来的面包早上就吃完了,下午是再寻常不过的戍卒伙食,用瓦罐蒸熟的粟饭,就着陶碗端上来,黄灿灿的冒着热气。

    还有一大罐黑乎乎的豆豉,煮熟的大豆发酵制成,腌制时放足了盐,接受不了的人嫌它臭,但却是平民下饭的好东西,饿极了的的马尔科已经开始往碗里扒拉豆豉,拌着饭往嘴里送了。

    最后被托勒端上来的,是用大陶盆装着的菜羹。

    大陶盆放到地上时,端上来时,吉尔看到了漂在上面的厚厚油沫,不由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菜羹里竟舍得放这么多油”

    助吏赫布则拿着木勺一搅,咦了一声,“不止有膏油,还有肉。”

    的确,绿油油的菜羹里,还点缀着红褐色的肉块。

    托勒则道:“罗耶台长刚来,可不得吃好些。”

    对平日里只就着豆豉大酱下饭的戍卒而言,能见到点蔬菜绿色已是好日子,再有肉,那就简直就是复归之家的生活

    马尔科手持木勺就要开抢,却不料罗耶却伸手止住了他。

    “且慢。”罗耶笑道:“这菜羹看着可口,不如让我先尝尝”

    马尔科悻悻收回木勺,对面的赫布则冷不丁地说道:“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哨台,但也该有尊卑之分啊,虽然哈布台长时没这规矩,但如今是罗耶台长说了算,是该让他先食。”

    罗耶也不管他出言讥讽,将自己的陶碗递过去,让托勒给盛了一碗。

    托勒还特地给他多打了点肉丁,双手奉上时笑容满面。

    而当罗耶将碗凑到嘴边时,托勒被皱纹包围的小眼睛里,更多了几分期待,是期待罗耶夸他手艺,还是在期待什么

    但罗耶却只是将菜羹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忽然抬头问托勒道:“这是什么羹”

    “葵菜羹啊。”托勒搓着双手道:“老头子我在哨台外种了几亩,眼下正是肥嫩的时节。”

    葵菜又名冬苋菜,是这年头的主要菜种,一般用来煮汤或者粥,因为本身含有的黏液,吃起来滑腻肥嫩。

    来到西境后,在芳林镇待了半年,罗耶对这种蔬菜并不陌生,但这碗菜羹,若仔细闻闻,却有一股异样而熟悉的味道。

    “没加别的野菜”

    托勒一愣,旋即笑道:“没错,台长闻出来了,是加了点外面采的猪耳菜。”

    “原来如此。”罗耶突然将碗递还给托勒,“赫布助吏说得对,小小哨台,没必要那么讲究尊卑,只需论长幼之序,托勒先生,你既然最年长,那这菜羹,还是你先喝吧”

    除了知道缘由的萨米和汉诺对视一眼外,哨台众人都尴尬地坐着,面面相觑,不知罗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罗耶台长昨天不还笑容满面么,今天就要立威

    托勒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接过碗后半响,才看向赫布,叹息道:“我明白了,罗耶台长是信不过我啊”

    赫布将筷子一拍,有些不满地说道:“罗耶台长,托勒是台中老人了,其他人多是一年一轮换,唯独他在这待了足足五载,也做了五年的饭菜,从未出过错,罗耶台长刚来就难为他,这是何意

    “不错,你原先待在帝国腹地,饭食自然可口,但这是哨台,是边境,有一口热饭便不错了”

    托勒摇头道:“助吏,算了算了,既然罗耶台长

    嫌我,老头子我也不受这委屈,走就是了,我现在就离开哨台,让军团重新换一个厨子来”说着竟真就要走。

    “连行囊都顾不上收拾,你就这么急着去报信也罢,我就跟大家伙说说,你在这菜羹里,放了何物。”罗耶摸着腰间长剑,拦住了托勒去路,对众人道:“我两年前曾大病一场,家里人便找牧师医治,其中一位牧师认为,我犯了癫狂之症,需要多安睡静养,于是开了不少独门药方,除了补脑的胡麻汤外,还有一样药我至今难忘,与你这葵菜羹里多出来的气味,像极那便是吃了后能让人昏昏欲睡的莨菪”

    罗耶对托勒的怀疑,是从马尔科的交待开始的。

    哈布台长遇害当日,这老头破天荒拿出酒肉与马尔科吃,导致他喝醉了酒,耽误了放哨。

    而且马尔科还吐露,在使者来调查杀人案时,托勒让他将这件事瞒了下来,理由是若实话实话,马尔科恐将被怀疑。

    回到哨台后,任弘又从萨米处得知,托勒对西大陆逃回来的布莱尼十分关注,反复询问,就更加起疑了。

    最终让他确定此人嫌疑的,是加到葵菜羹里的莨菪

    莨菪又名闹羊花,意为如果牛羊误食便会闹肚子,是一种在西境很常见的植物,全身上下都有微毒,牙疼时可以嚼点叶子茎秆止痛,但服食过量会导致昏昏欲睡甚至深度昏迷,其子实可入药,用来治癫狂。

    罗耶两年前在王都时,因为某些原因说了不少胡言乱语,甚至还经常撞墙撞树,在牧师看来的确有点疯癫,在神术医治无果的情况下,就给了他一剂莨菪果实熬的汤,嗯,效果极佳,直接让他睡了一整天。

    葵菜羹和里面的干肉掩盖了莨菪大部分刺激的气味,但曾深受其苦的罗耶可不会忘记。

    罗耶原本还担心,哨台里的众人会不会已经沆瀣一气,一起谋杀了哈布台长,再如法炮制干掉自己,自己可没法以一敌八啊。

    但见托勒不加分辨,在大家都会喝的菜羹里下药,他反而放心下来,看来并非所有人都是其同党,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然,闻言后,方才差点喝了菜羹的马尔科气得站起身来,汉诺也没有拔剑斩罗耶的头,而是怒气冲冲地将托勒按倒在地上

    他们还从托勒怀中掏出了一小包种子,赫布颤抖着手,打开后闻了闻,又给任弘过目。

    “果然是莨菪果实”

    “老东西,说,你在饭菜里下毒,意欲何为”

    汉诺揪着托勒花白的头发,想要打一顿逼供,岂料托勒却猛地一下,吐出了一口碎肉他口中已是鲜血淋漓,却仍龇开牙缝笑着。

    “不好,这家伙咬了舌头”托勒咬舌当然不是为自杀,这样是死不了的,他只为不在接下来的逼供里吐露同党,此人又不识字,没了舌头后,罗耶便拿他没辙了。

    果然是个狠人啊,罗耶知道,自己遇上硬茬了。

    汉诺也一筹莫展,看向罗耶,“台长,这该如何是好”

    “给他止血,先绑起来再说。”

    汉诺、马尔科二人将托勒绑到柱子上,助吏赫布这会全然没了方才维护托勒的高姿态,给上司同僚下毒,这是洗不了的,只有些惶恐地朝任弘拱手,“台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布助吏,你还没看明白么”罗耶道:“那个早上刚抓回来的奴隶布莱尼交待,说他在帕米尔时听闻,二百零九、二百一十三号哨台附近有人向亚人走私违禁之物,赫布助吏,我听说你在二百一十三号哨台干了两年,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你当真不知”

    “不知,我毫不知情”赫布有些慌,他虽然不识字,但身在边境,也听上司说起过,军团对走私的处罚是很严重的,一旦查获,必死无疑,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虽然西境每年都会杀不少这样的人,但止不住走私利润太高,后继者仍络绎不绝。

    而边境吏卒若是知情不报,甚至协助奸商,则与之同罪。哪怕不知情,也要因失察纵奸而受重罚

    罗耶继续追问赫布道:“哈布长肯定已察觉了此事,反为其所害。赫布助吏,你再好好想想,哈布长出事前,什么话都没留下”

    “没有”赫布认真回忆后道:“只是有次,哈布长将我叫到外面,似是有话,但欲言又止,次日,他便出事了”

    罗耶消化着这一新信息,说道:“托勒一定定参与了走私与杀害哈布台长,今日听到布莱尼的招供,生怕罪行被发现,便急了,这才有了下毒的举动。”

    加到饭菜里的莨菪,因为浓度不高,不会立刻毒发,只会让人觉得困倦,然后各自去睡,在他们酣睡之际,托勒便能乘机做事了。

    至于他是要放跑布莱尼,让罗耶他们失去人证,亦或是离开向同伙通风报信,甚至下狠手将全台人一一干掉,便不得而知了。

    罗耶低头看着地上的碎肉,方才好不容易逮到了线索,竟被托勒硬生生咬断,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起走私导致的谋杀案里,隔壁哨台是否参与还有,现在哨台中,还剩下几个内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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