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第二次打开,喻嚣被外头的风吹了个猝不及防,他是头一回碰到昼南的台风,现在还不知道这风能有多猛。
他给盛霁松递了一把新伞。
盛霁松一愣:“就这”
“顾韫醒了吗他知道我等了他两个小时吗”
喻嚣:“该转达的我都转达了,少爷明确表示不想见你。”
“......”
喻嚣把伞塞到他手中:“他还没有消气,不打算接受你的道歉,建议你拿出点诚意。”
“他想看到什么样的诚意”
“这就需要你自己揣摩了,毕竟你才是顾韫的爱人。”
“......”
盛霁松把伞还给喻嚣,破釜沉舟:“你转告他,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他不见我,我就不走。”
“哦。”
门“啪”的一声从里面关上。
盛霁松:“......”
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眉目间写满凌厉的落魄,他不知道,顾韫就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4点半。
天边乌云攒动,暴雨倾盆,狂风肆虐。
院子里风雅的柳树纷纷折断了腰肢,风卷起地上的尘埃,混着汤圆大的雨水啪啪拍上盛霁松暴露在外的皮肤。
雨水浑浊,让人以为是天界某位大神踹翻了自己的洗脚水,且这盆水,还就只照着盛霁松一人淋。
某人好歹在军队历练过几年,身体素质过硬,绝不会一吹就倒,但在树干都被刮断裂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抱住别墅门口的一根柱子以防自己太过狼狈。
从顾韫的视角看下去,就像一只流浪狗抱着主人的大腿不敢松手。
可怜无助中带着他身上惯有的倔强与顽强。
江徵想起三年前的台风夜,他也曾这样抱着盛霁松不撒手,生怕自己被风吹跑了。
喻霄上前把顾韫拉离落地窗,提醒他玻璃可能会被15级的风刮到碎裂,离得太近小心受伤。
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这片区域住的全是重要人物,建筑用的玻璃在反弹反爆方面都是最高级,不至于败在一场昼南常见的台风上。
喻嚣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难免有些焦虑,他看顾韫司空见惯的淡定模样还觉得奇怪:“顾少之前遇到过15级的台风吗”
江徵没多想就答了一句:“这里的夏天都这样的。”
“难道您经常来昼南”
顾韫:“......”
这数年来,昼南和夜北的关系十分微妙,海陆空三线交通更是昼南战败后才被迫开放。
夜北的人要经常性地来昼南地界,长久以来只有一个办法偷渡。
三年前,顾韫曾经为盛霁松偷渡过一次,代价是心脏多了一道枪疤。
那一次,他没来得及上岸就被匪徒绑了。
除去这一次,喻嚣实在想不到顾韫还有什么契机来昼南见识台风这种特定气象,并且达到“司空见惯”的程度。
江徵见医生沉默,意识到自己失言,淡定地改口:“这种极端天气的纪录片不少,喻医生应该也看过吧”
“说起来我倒是也在电影里见过几次。”他答。
顾韫笑了笑,道:“现在看到真的了。”
他笑起来很动人,身上虽然见不到多少活泼的生气,但不闹情绪时,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恬静亲人的气场,和在盛霁松面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位少爷只要不发疯,喻嚣是很愿意跟他深交的。
“我看盛先生应该也吃够苦头了,要不请他进屋好好聊聊”
顾韫脸上的笑意更深,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善意:“等这场台风过去了,我再考虑放过他。”
台风登陆,没个两三天是过不去的。
盛霁松抱着柱子,被迫做了个“洗剪吹”洗了个头,剪了身“新”衣服,吹了个满脸泥。
喻嚣第三次开门劝他离开时,一向体面的盛秘书长已经没了上流社会的精英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流浪汉,他颇为同情地劝他明天再来。
盛霁松把被树枝勾破的外套脱下,重重甩到地上,用最凶的表情说着最怂的话:“明天来就明天来让顾韫等着”
喻嚣:“......”
晚上,顾韫准备睡觉时,手机忽然进了一条讯息。
盛破松:“顾韫,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言外之意就是:给你脸了,别有台阶不下
顾韫挑了个备显无辜的表情发过去。
信息一送达,某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顾少爷想都不想,直接挂断,对方锲而不舍地打了五六个,顾韫不堪其扰,干脆拉黑。
又过了半个小时:
盛破松:“我不该动手,我道歉,但你讲讲道理,烧照片这事是不是你不对”
过了两分钟,盛霁松的手机里跳出顾韫的回复:
糖精面粉团:“是呢,烧照片这事我有错。”
盛霁松心中那口气才顺了些,正准备各自退让一步,顾韫又回了消息:
糖精面粉团:下次还敢.jpg
糖精面粉团:你奈我何.jpg
“.......”
管家端着姜茶走到卧室门口,刚好就从虚掩的门缝里听到先生骂了一句脏话。
第二天,风雨未停。
盛霁松执着伞,准时在喻嚣家门口等着。
顾韫正听着雨声,愉快地用着夜北厨师做的早餐,喻嚣告诉他盛霁松站在外面等着了,顾少爷用吸管慢吞吞地喝着一杯热牛奶,不为所动。
早上刮风,中午下雨,下午暴风雨。
一轮接着一轮,空气闷热潮湿,花草多的院子里蚊虫肆虐,手中的伞在仅刮风的时候就已经报废。
就这样熬到了傍晚,熬到了雨停风歇,乌云未散,却透出几线天光,人们这才记起天上还有颗太阳。
顾韫裹着披肩围巾,打开了门,一股雨后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盛霁松被催残得麻木了,见他出来,还愣了两秒,而后才离开柱子,下意识站了个军姿,试图在狼狈中刨出仅剩的一点体面来。
这一幕实在滑稽,顾韫根本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