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四面八方 >第四章(上)
    丁范生说,成绩面前,要保持清醒头脑。建大厦干什么?

    肖卓然说,就干一件事情,搞体检,把皖西地区的老百姓一个不落地体检一遍。

    丁范生说,异想天开。老百姓没灾没病的,体检他干什么,不是瞎折腾吗?

    肖卓然说,丁院长,从医学的角度看来,每个人都是病人,不过有大有小、有轻有重罢了。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了我们几千年,老百姓很少有看病的机会,有病不知道,知道了没钱治。我们建设社会主义,解放人民群众,首先就要关注他们的健康,排除埋藏在他们身体内部的“**”。

    丁范生听了,半天不吭气,好长时间才说,想法不错,再搞一次“排雷”,全民皆兵。

    肖卓然欣喜道,这么说丁院长同意了?

    丁范生说,同意,可是现在不现实。

    肖卓然叹气着说,是啊,眼下条件是不具备,但是我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有一天早晨出操完毕,舒云舒跑来看汪亦适,红光满面,兴奋地对汪亦适说,亦适,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汪亦适洗着脸,头也不抬地说,我能有什么好消息?做手术成功,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舒云舒说,比做手术成功还要大的好消息。

    汪亦适说,你不会说给我介绍女朋友吧?

    舒云舒说,比介绍女朋友还要大的好消息。像你这样业务拔尖、品格优良的人,还能缺少女朋友?你的好消息是政治上的。

    汪亦适面无表情地说,难道说把我划到起义人员行列了,给我平反了?

    舒云舒说,什么起义投诚的,以你现在的声望,你就是俘虏,也无所谓了。

    汪亦适停住手,看着舒云舒说,那我就不知道这好消息是什么了,我就是希望能够把我的事情搞清楚,我当初是起义的,不是投诚的,更不是俘虏。

    舒云舒说,现在对你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在解放后的表现。那些东西丝毫不影响你的政治待遇。

    汪亦适说,不,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在乎政治待遇,我在乎事实。

    舒云舒真诚地说,亦适,你怎么不明白啊!有了政治待遇,俘虏也好,投诚也好,起义也好,那都是历史了。入了党,历史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汪亦适正在擦脸的手停住了,把毛巾扔进脸盆里,看着舒云舒问,你是说,组织上要发展我入党?

    舒云舒说,是啊,我是第二党小组的组长,组织上分工我当你和程先觉的入党介绍人。

    汪亦适问,程先觉也要入党?

    舒云舒说,是啊,程先觉已经写了六份入党申请书了,积极向组织靠拢。你虽然没有写入党申请书,但是组织上了解你,你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丁院长,哦,不,我们医院的党总支书记丁范生同志说,对于汪亦适这样的同志,要有特殊的政策。

    汪亦适怔住了,久久地看着舒云舒,眼睛有些潮湿。

    舒云舒说,入了党,我们不仅是同志,更是先进组织的一分子,那时候我们有想法、有顾虑、有建议,都可以直接在党的会上提出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个人委屈了。

    汪亦适半天没有做声,很长时间后才说,不,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考虑。

    舒云舒疑惑自己听错了,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汪亦适看着东边逐渐洇开的朝霞,吐字清晰地说,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我觉得我条件还不成熟。

    02

    郑霍山出事的消息,最早是程先觉知道的。

    程先觉到行署卫生局报统计,遇上了在医科学校时期的同乡同学方得森,方得森在地方医院工作,也是来报统计的。程先觉夹着公文包满面春风往里进,方得森夹着公文包低着脑袋往外出,面如死灰,神情慌张。程先觉说,那不是方得森吗,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方得森见是程先觉,迟疑了一下站住了,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圈说,是程先觉啊,你怎么来了?

    程先觉说,奇怪,我怎么不能来?我跟你一样,是来报统计的。

    方得森说,老程,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程先觉说,消息多了,革命形势大好,社会主义建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我们荣军医院“清除革命功臣体内隐身**”如火如荼,方圆三百里家喻户晓。

    方得森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程先觉说,没有,我听到的都是好消息。

    方得森东张西望,然后对程先觉说,你过来,我们到门外小河边说话。

    程先觉说,我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跟你扯淡,有话就在这里说。

    方得森说,你真的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程先觉见方得森神情异样,也感到问题严重,扶扶眼镜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丧考妣的?

    方得森说,我刚刚才在卫生局听说,俘虏学习班出事了,三名俘虏夺枪潜逃,被打死一名,李开基自杀未遂,已经被关到监狱了。楼炳光和郑霍山被送到公安局审讯了,据说都是叛乱分子。

    程先觉吃了一惊,问道,你听谁说的?我们上个月见着他们,管教干部还说,只要表现好就可以从轻发落,为人民服务。

    方得森说,现在情况变了,听说国民党特务破坏得厉害,大别山区暗杀了几个新政权的干部,他们还在淮河上游投毒,炸掉了解放军的兵工修理厂。还有国民党地下特务联络原医科学校的师生,准备潜逃到台湾去,已经有不少人上了贼船,不光是俘虏学习班的人受牵连,听说我们这些旧军队、旧**的留用人员,都要受到审查。动静闹得这么大,你们军队医院消息灵通,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方得森说得活灵活现,程先觉听得毛骨悚然,脸都木了,张口结舌地说,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节外生枝吗,这不是自取灭亡吗?你莫不是听错了?

    方得森说,你认识裘法然吧,也是预干队的,原先留在卫生局防疫科当文员,现在你见不到了,听说也受了牵连,被隔离审查了。

    程先觉木了半天,稳住神说,如此说来,他们都是上了贼船的才受牵连,我们又没有上贼船,有什么好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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