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凑上前细细听了两耳朵，在大坑的底部，不断传来一阵阵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土壤，爬到地表上来。</p>
那东西好像感觉到了外面有人，冲击声正变得越来越猛烈。</p>
老人立即爬起身，将黑狗拖到坑边来，让它的脸正对着洞口。</p>
这条黑狗看来应该是个灵物，它能意识到接下来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立即惊叫起来，可老人死死卡着它的头，让它除了大吠，根本无法做出别的动作。</p>
沉重的青石突然震颤两下，紧接着，就有一道红光冲破了泥土，从坑中坚持而出。</p>
老人看准时机，一把将黑狗提起，当时黑狗正在惨叫，红光不偏不倚，正好冲进了它的喉咙。</p>
“嗷——”</p>
黑狗爆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大片红光从它的喉咙里映了出来，仿佛在它的身体里，就是赤炎熊熊的炼狱。</p>
老人随手将狗扔在一边，并再次拿起锄头，将大坑刨深，我顺着洞口朝坑里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从土中被挖了出来。</p>
是黑王！</p>
似乎是闻到了新鲜空气，黑王顿时一个激灵，从长眠中惊醒过来。</p>
而后他便如一条耗子似的，从大坑里疾驰而出，老人抽出匕首，不由分说，用力将匕首扎在了黑王的脑袋上。</p>
此时的黑王早已不是人类，他浑身乌黑，犬齿狭长，眼中泛着幽绿色的光泽。</p>
但此刻的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黑王，虽然他的表情无比愤怒，但还是能看出当年那温和的影子。</p>
我明白了，他的肉身已不是人类，但他的心智，又恢复到了讨伐山妖之前的样子。</p>
他认出了眼前的老人，他知道，就是这个老人害死了寨子里的人，也是这个老人，将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p>
只可惜，黑王和老人的实力相差过大，他心有愤恨，却无法报仇雪恨。</p>
黑王被钉中了脑袋，就如当年他被长钉穿心的时候一样，瞬间失去所有力量，无力地瘫倒在地。</p>
他愤怒地盯着老人，也许是因为在地下被埋了太久，此刻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老人用匕首划开黑王的胸口，拿出了那枚黑色的玉胆，而后他反手将匕首捅在了黑王心脏上。</p>
玉胆被取出的时候，黑王的生命力就明显在枯萎，此刻心口又被扎穿，一股黑气从伤口中喷涌而出，黑王扛了几秒钟，终于彻底死去。</p>
对他来说，这兴许也是一种解脱。</p>
老人收起匕首，直起身来，从口袋中取出那颗白色的玉胆，并将一黑一白两枚玉胆扣合在一起。</p>
之后，两枚玉胆上的颜色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p>
黑胆上的颜色正迅速褪去，而原本纯白色的玉胆上，却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色。</p>
黑色越来越淡，红色越来越浓，最终，两颗玉胆都变成了相同的赤红色。</p>
老人看着手中的血玉，满意地笑了笑，而后便收起血玉，扬长而去。</p>
有那么一瞬间，黑狗突然停止了哀嚎。</p>
我感觉有点不妙，立即朝它看去，就见它的眼睛和鼻口里爆发出了红色的火光，在体内火焰的灼烧下，黑狗不是被点燃了，而是开始融化，融成大片血水，渗入地面，血一样的红色开始在土地上飞速蔓延，很快，整个村子都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p>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地面下方爆发出了强悍的怨气、怒气、戾气，这些邪气不断凝聚、凝聚，最终融为一个整体。</p>
我知道，那是黑狗作为最后一根压到骆驼的稻草，让多少年前蛰伏在地下的邪气活了过来，如今，邪气已经拥有自己的意识，它真正地变成了邪神。</p>
一旁，梁厚载气得大骂：“就为了一颗完整的血玲珑，竟不惜残害那么多性命，还在这个地方滋养出了邪神！”</p>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最后几个字，我用了很大力气才听清楚。</p>
随后，视野再次震颤。</p>
当视野中的光景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我已看不到左有道他们那一行人的身形，此时，我还站在村子里，在我身旁，黑王的尸体依旧在腐烂。</p>
也就是说，刚才的视觉震颤，并没有让时间飞速流动。</p>
“那个人叫无当，他拿走的东西，并不是血玲珑。”</p>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p>
那是我曾经在梦中听到的声音。</p>
回头一看，就见郭侃的黑影上正不断浮现出颜色，先是脸上的皮肤呈现出正常的颜色，然后是衣服有了色彩，但此刻他穿在身上的，已经是唐宋年代的长袍，再不是兽皮和麻布织造而成的衣服。</p>
“你不要试图和我说话，因为我只是一道神识，郭侃将我留下来，是为了告诉你，血玲珑究竟是何物，他知道，你一定会来。”</p>
我抬手在“郭侃”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确实看不到我。</p>
“郭侃”蹲下身，在黑狗最后消失的位置刨了几下，土壤被翻开，一块血红色的石头显露出来。</p>
“这才是血玲珑，”“郭侃”捡起那东西，说道，“这东西，是用圣树最纯净的元神炼制出来的，无当拿走的那两块玉上，容纳了太多的憎恨与邪气，那充其量只是一块威力强劲的邪玉，而血玲珑，则是完全站在它对立面的圣物。”</p>
“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暗，这世上最纯净的东西，却需要用最肮脏的手段才能炼化出来，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没错，这确实是我设下的一个局，无当、黑王、夜郎王、大巫、山马，都是这个局中的棋子。”</p>
“但你要相信，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做局的目的，是为了破另外一个局。在那个局里，大禹的精魄被永远困在了暗物质界，人类世界终将遭到毁灭，前人为了对抗夜魔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那是一个必输的局，不论我们如何努力，都将失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