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风景不错吧。”
“嗯，是挺不错的。”
“父皇在位的时候，这里曾住过很受宠的妃子。”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夏雪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关于姬康的事迹，从出生时便被定为储君，从小养在皇帝身边，他长这么大几乎就没出过几次皇宫吧，所以才会对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宫殿如此的熟悉。
皇宫虽大，但若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难道也不是一种桎梏牢笼吗？
她望向姬康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同情。
姬康回头时，正撞上她的目光，不觉微微蹙眉，“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何朕觉得你像是在……”
夏雪赶紧转头，抬手指着已经攀上屋檐的青蔓素朵，生硬地岔开话题，“那是什么花？陛下知道名字吗？”
“朕又不是花匠，不过，你要是想知道，下次叫人来养护时就晓得了。”
“没有人打理过，也能开得那么好看，被花匠专门养护，恐怕就不能这般放肆地生长了。”
姬康顺着她目光所向望了过去，诚然，这样的花花草草让专门的花匠来照顾，定会把多余的枝叶全都剪了去，再给它们搭建起固定的木架，只能长成规规矩矩的模样。
这丫头的心思，倒在某些地方与自己格外投缘。
“那便由着它们这样生着吧。”
“听说树木花草之类的生长过百年，吸收日月精华，就会生出些精怪，我以前看过许多话本里都讲了这样的故事，还有花仙与凡人相恋，树妖报恩……你说，这花要是生过百年，会不会也有些奇闻？”许是因为今夜花香怡人，夏雪一时忘记眼前人的身份，话也说得多了些。
她略带兴奋的笑容，扭头对上姬康的双眼时，才回过神来，稍微收敛了一些。
姬康倒不介意她这般不讲礼数，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的木栏，“去那边坐坐。”
这岂不是跟皇帝平起平坐？夏雪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再怪我无礼了哦。
她也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姬康边上。
“你喜欢听故事？”他眼底的光泽，让夏雪想起漫天星辰，片刻才给出回应，“喜欢。”
“那朕同你说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一开始便是一对夫妻夭折了一个儿子，但很快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作为继承人出生的，一出世就被赋予了很多期望。
姬康的声音用来讲故事，娓娓道来，很是好听，“别的孩子出世之后，都会用专人来护养，但那个孩子是嫡子，又是继承人，所以便被养在他父亲身边。那时，他父亲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没有初为人父的慈爱，对待那个儿子，亦是严格严苛到旁人都觉得有些残忍。”
他讲述时表情虽然平静，但夏雪知道，这故事里的孩子是他自己。
“稚子贪玩本是天性，可那个孩子却不能有任何懈怠，他牢记父亲教诲，不可玩物丧志，早早地跟着最有学问的先生读书识字，尽心学习父亲交代过的所有课业，只为等到一句夸赞。他一年只能有一次机会见到母亲，若平日里做得不够好，这个机会便没有了。”
姬康说着，长舒了一口气，那些回忆是他最大的梦魇，即使多年之后以成人的心智能够冷静面对，但回想起来，手掌依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夏雪皱起眉头来，没想到先帝居然还有这般残暴的一面。
“那孩子亲眼目睹一个活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凄厉地惨叫着，口鼻喷血逐渐再毫无声息，生机全无。当天他便病倒了，大夫们束手无策，几日高热之后竟也无药痊愈。旁人说，这都是天意，说这孩子是天运之子，将来必能成大事。只是那之后，他身边不再有婢女，他也无法再接近女子。”
说着，姬康转头深深看了夏雪一眼，像是在观察夏雪的反应。
夏雪莫名有些紧张了，遑论他讲的这个故事孰真孰假，单单是被他这么盯着，着实能让人心猿意马了。
再退一步，这些过往的皇室秘辛除了当事人，还有谁会这么清楚。
可若说不能触碰女子，那之前他跟自己明明还有牵着手，更甚者搂着腰的动作。
“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姬康那双眼睛不仅好看，还带有洞察一切的特质。
夏雪也不遮掩，老实点了点头。
“是真的。”
再怎么看，故事里的小孩子应该是姬康本人，如果是真的，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似乎也能解释了连燕王都有世子，堂堂皇帝坐拥后宫佳丽几十人还没有皇嗣。皆是因为他有心病。
夏雪忽然意识到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了，恐怕这世间也没几个人知道了，脸色不禁微微一变，“陛下，为何要讲一个真的故事给我听？”
“你这个贴身侍女，在朕身边服侍，自然什么话都是听得，朕今夜刚好有讲故事的雅兴，所以就讲给你听了。”
“这么简单？”夏雪抽动着唇角，总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
可他要是真不能碰女子，那这么一后宫的妃嫔又是如何受召幸的呢？再者，他日是否可以再拿这个秘密来要挟他答应自己做一些事情呢？
“今夜的故事，朕只说给你听，若有外泄……”姬康说着，伸手在夏雪眼前做了一个缓缓握拳的动作，再用力一攒。
那意思是她这条小命被他握在手心里呢，随时可以灭她的口。
夏雪堆起一个假笑，“奴婢省得的，绝对不会乱说话。”
她却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道，狗皇帝，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