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我再看看。”贺大夫伸手过来再给夏雪诊脉。
而夜公公则用帕子帮她轻轻擦拭着血迹，“没事，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再看到的！”
“你是我的什么人？”她转头对着应该是他的脸的方向，轻声问道。她心里有个感觉，这人自己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好像自己在意识模糊时也是他在守着自己，莫名地对他就有些好感。
夜公公想了想，回道，“我是你的师父。”
站在门口的人影微微一动。
“我的师父？那我以前跟你学的是什么？”
“学的是……书法。”
“书法？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不太喜欢拿笔写字。”夏雪大睁着眼，却看不见眼前人一脸的尴尬。
“你确实不是个好学的徒弟。”
“那我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看诊的？发生了何事？”
“这些事说来话长，等回去了再慢慢……”
“回哪里？我父母那里吗？”
“不是，回你夫婿家。”
“我已经嫁人了？”夏雪表情的震惊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她被吓得不轻，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夜公公小心地试探着。
贺大夫收回探脉的手，捻着胡须，“啧，这下真有些麻烦了。”
“那就不麻烦大夫了，我们收拾一下告辞了。”夜公公趁势转头说道。
“你们……”贺大夫还要再说些什么。
门口的人忽然进来了，打断了他的话。那人的脚步声很重，却没有说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又转身离开了。
夏雪侧耳听得清楚，有些好奇问道，“那人是谁？”
“哦，那是我徒弟，来送药的，他是个哑巴，夫人不必在意。”
“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夏雪喃喃道。
“啊？哦，不就是你这两天喝的药嘛，都是他帮忙煎的。”贺大夫赶紧拿起桌上的药瓶，“这里还有一些药丸，对你的伤势很好的。既然你们要走了，这些都带上吧。”
“多谢。这里是些小小心意，请笑纳。”夜公公在旁边递过去一叠银票，面额不小。
“这么客气做什么。”贺大夫笑呵呵地接了过来，十分愉快地笑纳了。
“还望我们走后，不要向其他人提过我们来此看诊的事情。”夜公公轻声嘱咐道。
“明白的，明白的。”拿人钱财，替人保密，这是江湖上基本规矩。
不一会儿，夏雪面前被摆放了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裳。
“你能自己换上吗？”夜公公的声音干巴巴的，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
夏雪伸手摸了两下都没摸到衣裳的位置，他将衣裳往前推了推，她才碰到。
“可以的，怎么穿衣裳我还是记得的。”夏雪微微一笑。
然后夜公公才出去了，就听见屋里叮铃咚咚得作响，像是她撞翻了什么东西，又碰倒了什么。
“你没事吧？”他隔着门板高声问道。
她重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裳，这是里衣，这件是中衣。全靠手在乱摸着，她单是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就很费了一番功夫。虽然已经吃过药粥，手脚力气仍是软绵绵的，但药铺里没有别的女子，她也不能让外面几个男人来帮忙。
殊不知她身边现在正站着一个男人。
从她面前取了衣裳，轻轻放在她最顺手的位置，让她可以刚好摸到；在她的腿快撞到什么凳子时，飞快将凳子挪走，又悄无声息地放到远处。
“裙子，系带，衣领，结扣……这些我都记得，为什么别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呢？”她一边换上衣裳，一边自言自语着。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特别的药味跟几分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问道，“谁在哪儿？”
面对着夏雪一双无神的眼睛，却像是看见了自己似的，二百两无声地苦笑着。
“这药味我以前确实好像在何处闻到过，不难闻。”她见没有声音回应，继续低头用手摸着身上的衣物，仿佛如常人一般能看见似的检查着。
“真的是我自己喝的药吗？但是味道又不一样。难道是我的鼻子也出了问题？”她一直轻声喃喃自语着，与眼前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这么近地望着她，目光贪婪而直接，甚至私心里有个强烈的念头就这样带她走，把她藏起来。哪怕她的眼睛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他也可以一直这样陪着她，照顾她。
忽然，夏雪朝前面直直伸出手来。
幸亏他反应敏捷，轻轻一闪，就避开了被她摸到的危险。
“唉，真的一点都看不见，我真是瞎了。怎么会这么倒霉？”她撇起嘴，眼底泛着光泽，眼泪滑下却很快被她抬起袖子擦干，“师父说会好的，我一定会再看见的。没事，不要怕。”
看着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的样子，他很心疼，很想抱住她，却怕吓到她，只能在与她咫尺的距离，抬手做了一个隔空拥抱的动作。
“好了吗？你没事吧？”夜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又响起来了。
夏雪一扭头，朝着声音方向回道，“我好了！应该是好了，你先等等再进来！”
她一边又赶紧快速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最后再检查看看有没有漏洞，一边开始试着小心翼翼地迈步前去，想自己走到门边试试看。
他望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往后退去，眼眸里尽是眷恋与不舍。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深宫院墙里一个有着忧伤眼神的女子，却偏要摆出凡事都看透的清冷，他就无法从脑海里挥去她的影子了。
第二眼，是在那个狭小的衣柜里，她的眼神大胆而镇定，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藏身在此不但不惊不怕反而细细在打量着他。从来没有人用那样清澈的眼神细细地看过他，他知道那一刻之后这女人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凝望着她的身影，慢慢退进暗门背后，在心中对她许诺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