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都没那么多,一边骂着这些大家公子得个病也真会享受,一边红光满面地兴奋地讨论着屋里还有什么宝贝。
“是吗?我也觉得钱多,特意从钱庄取了许多出来,各位搬着可还满意?”
少女声色清亮,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戏谑意味,最初男子没反应过来,啧啧感慨着应和。
倒是已摸到拱门外的刘恩朴猛然顿住脚步,回首一看,一玄衣女子扶着腰后长刀,半蹲于屋顶之上,耳畔碎发被风轻轻撩动,眸光明亮锋利,笑眯眯地望着底下众人的一举一动,宛若观看一场闹剧。
漫不经心一抬眸,目光中的杀意恍若牢笼般死死扑杀过来,将他全身的力量死死锁住。
刘恩朴无意识地张了张口,脸色唰白。
这是连翘姑娘身边,关系很亲密的那个少女……
院中安静一瞬,云九云淡风轻地站起,对着底下惊恐震惊的男人点一点头,礼貌道,“多谢各位帮忙把东西都抬出来,免得我们的人整理收拾,落一身灰。”
底下人饶是再惊讶也回过味来了,打头的那个男人怒不可遏抽刀而对,转身欲找少年问罪,院中闻声涌入一大群弟兄,哪里都没见着那抹瘦弱身影。
最后面的人虚张声势地举着火把,后脚刚站稳便觉肩后一热,纳闷地伸手摸去,拿到眼前一片粘腻温热的鲜红,瞳孔骤缩,火把“噔”地砸在地上,一排人后知后觉跪倒在地上,开始呲牙咧嘴痛叫。
云一神色冷清,持一柄雪亮长刀,刀上鲜血顺着血槽缓缓低落,同样身着玄衣,如地狱阎罗般一步步踏入院中,手腕一震,刀身重归一尘不染。
风声凝固,周身温度陡然转冷。
云九望了眼人影跑远的方向,不再多言,轻巧跃下的同时在半空中果断拔刀,寒光划破夜色。
内院中,云三厌恶地甩了甩短刀上的血珠,听见凌乱脚步匆匆靠近,同院中另一人交换个眼色,不无嫌弃地将刚了结数人性命的短刀收入袖中,连着后退几步坐回廊下的竹椅上。
是没有打斗的声音,院子里躺了十来个鲜血淋漓、已经断了气的尸身。
目光闪烁着抬起,廊下两人一坐一站,神情皆是淡漠,侍卫长刀负于身后,脸上一抹血痕,而那位少爷安然无恙,克制地轻轻咳着,若不是他袖上衣上沾了狼藉,怕没人会想到他方从生死攸关中脱身。
安然无恙,少年眸色一沉,沉默良久,主动走到两人面前直直跪下,竭力忍下从尾椎飞快攀爬的战栗感,同那双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眼睛对视,然后俯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请少爷责罚。”
云三抚了抚心口,淡声道,“若我是你,拿过钱后便不会再回来。”
闻言,少年背脊紧了紧,咬牙执意道,“请少爷责罚。”
沉甸甸的钱袋被人放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月钱,”云三顿了顿,声线转冷,“看在连翘的份上饶你一命,识相些就赶紧滚。”
怀中的柔软登时变成了冷铁,钝刀一般划开血淋淋的伤口,随着他每一次细想而拼了命地往深处钻。
刘恩朴咬紧牙关,只是叩首不言。
云三冷冷勾起唇角,“引狼入室也就罢了,你,还想给她添麻烦吗?”
少年如遭雷劈,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夜间的寒意慢慢侵染每一寸皮肉,最后失魂落魄地爬起来,向云三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走了。
他和妹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好不容易从那个名为家的魔窟中逃出,带着妹妹东躲西藏在这一带镇上混日子,风餐露宿,直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就算是寒冬腊月的天,他睁开眼,只可悲又麻木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但是这些都没有今晚让他觉得冷。
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