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二百九十三章 “苦,只有一丝甜味。”
    花园中的秋千架上爬了蔷薇藤,虽说是秋千,但晏工抱着让坐在上面的人更舒服的心思,特意做得更宽敞一些,还加了靠背和两侧的扶手,现在铺了细蒲席和软软的靠垫。

    天一放晴,他赶着又架起遮阳的轻纱,看上去竟像是个小些的美人榻了。

    云奕就躲在此处。

    轻纱飘扬中,一抹浅紫的纤细身影若隐若现。

    听见脚步声接近,警惕地回眸去看,身子却诚实得继续懒洋洋地窝在原处,刚看清来人,收回目光将脸往软枕里掩耳盗铃地埋了埋。

    “让我看看谁在这里偷懒。”

    晏子初瞧着心情大好,调笑着撩开纱帘,“今早的药没喝?专门在这里躲着啊?”

    云奕慢吞吞转头用后脑勺对着他,一副完完全全不想和人搭话的意思。

    晏子初随手折了朵蔷薇,和之前无数次逗弄她一样,半蹲下一手撑在秋千上固定好不让它乱晃,另一手捻着花在她露出的耳朵上挠来挠去。

    “药我喝了,”没好气的声音闷闷传出,“你烦不烦人。”

    晏子初稀奇地嘶了口气,把花插在她发间,“顾公子脸面真大,能让你乖乖听话那么多天。”

    这两日,顾长云同晏家其他人打交道的时间比和自己待着的要长,云奕闻言直起身子眯眼上下打量他,怀疑道,“你怎么老阴阳怪气的?八百个心眼子留给处理晏家上下那么多事罢,成天往人家身上打主意。”

    晏子初哭笑不得,愤愤伸手捏她的脸,“我哪儿……算了,在晏家你还不放心?他如今一天下来,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况且有晏澄在看着呢。”

    云奕乖乖忍着让他捏了好几下,好笑道,“老老实实调养自己的身子罢,庄子里上上下下将你的顾公子奉为贵客,称赞有加,他在这可谓是如鱼得水,受不了委屈。”

    云奕轻哼一声,“等晏玄晏筠他们几个性子皮又坐不住的回来,你记着早早过去敲打一番,让他们别给我赶着过去惹是生非。”

    晏子初满脸无辜,一摊手,“既然放心不下你咋么不去?”

    云奕没好气拿花扔他,“你别说不知道我成日都在干什么。”

    晏子初故作为难地点点头,“行吧,那我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去提醒一句。”

    是提醒他们快些去作怪罢,云奕心里直翻白眼,冷笑着撵人,“那您赶紧去忙吧,日理万机的晏大家主。”

    远远就闻见苦味,轻纱外几名清丽少女到处寻找云奕,其中一人小心捧着药罐,明摆着打算找到人后先让人喝上一碗。

    云奕幽怨地盯着她们犹犹豫豫走近,晏子初忍笑,爱莫能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花给她戴回去,逗她,“好么,我走了,应接不暇的晏二小姐。”

    结果是被云奕毫不留情踹了一脚让他赶紧走。

    晏子初朗声大笑,随意掸两下衣摆悠然离开。

    几名少女怔怔地看着他就这么带着一个不大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的鞋印走了。

    一人率先回神,马上意识到这只可能是自家小姐踹的,忙招呼着过去送药。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云奕闷闷不乐地把脸重新埋回枕中。

    说曹操曹操到,晌午刚过,晏玄等人就一路御马直接奔到了家门口,半大小子精力旺盛,闷头睡一觉吃一顿饱的又是生龙活虎,正是发愁无事可做时得了顾长云在庄子里休养的消息,少不了觉得好玩,你推我攘地跑去看新鲜。

    晏子初确实传了话让他们安生点别惹了小姐发火,只可惜本该管他们的晏剡近日忙着料理喋血教那堆破事,分身乏术,反正想着只要不少缺胳膊少腿就不算大事,压根无暇去多看他们一眼。

    于是顾长云午休后一开门,所见到的就是院墙上整整齐齐蹲了一排人,乍一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景致。

    他面色微妙,刚欲开口,墙头上的人齐齐扭头,登时如鸟兽散。

    ……嗯?

    去药庐后晏澄得知此事,了然一笑,“那必当是晏筠晏和他们几个了,对你很是好奇,”他一边分拣着药材,想了想,忍俊不禁,“或许也能说是敬佩罢,毕竟一个个都是自小被子宁反复摔打指教着过来的。”

    顾长云抬了抬眉头,有些能体会这些少年人的心境,想起当年父亲请了好友迟将军来当他的武师傅时,在外面凶神恶煞给谁都是冷脸的大将军一见着自己夫人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百炼刚化为绕指柔,那叫一个心思细腻,体贴入微。

    只可惜迟将军身陨沙场马革裹尸还,迟夫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迟府丧幡飘荡,父亲从葬礼上回来后将自己关到房中,强忍哀惋,只叹灵堂中摆的乃是一副夫妻同心棺……

    晏澄没有打扰他的出神,将分好的药材一一用草纸包好,去屋中拿了一盒物什放到茶桌上。

    顾长云眸色重归平静,转了下手中细瓷茶盏,问,“我的药?”

    晏澄也没说是或不是,把木盒往前推了推,“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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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轻快得仿佛只是在闲话今日天气真好,顾长云心道这点同云奕有些相似,又忽而意识到晏家人好像都如此这般,遇事气定神闲,不拘一格。

    丸药掺了点暗红色,闻着比寻常丸药多出些淡淡的清甜,待药丸入口,晏澄饶有兴致等着他的反应,试探问,“怎么样,还是很苦吗?”

    顾长云微微怔了下,诚实道,“苦,只有一丝甜味。”

    晏澄表情很是惋惜地捻了捻手串,从身后又拿出另一盒,“那尝尝这个。”

    这是把他当成试药的了么……

    在他高深莫测的笑容中,顾长云缓缓伸出了手。

    “这次有几丝甜?”

    刚见面时还以为这人是个正儿八经的,顾长云无奈,用帕子拭去沾在指上的药末,“最多三分。”

    “就这罢,不能再往里加花蜜了。”晏澄惋惜地摇了摇头,将盒盖盖好。

    他抬头,见顾长云神色古怪看着自己,一脸无辜地解释说这是给云奕准备的,先让人尝尝有没有那么难以入口,不然可哄不了她天天吃。

    顾长云面色一缓,垂眸仔细品了品口中的药味。

    他能尝出来的尽是些滋补气血的药材,不禁皱眉,问,“她气血不足?”

    晏澄大大方方从怀中取了药方递给他看,“也不全是,她身上的旧疾不比你的少,我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可得给她好好调养一番。”

    听着他不疾不徐细数曾经,顾长云眉头蹙得更紧,暗暗心惊。

    一味味珍贵的药材后面是一次次的重伤,云奕她到底怎么能把好好一副小姐身子糟蹋成这样。

    “这一盒你拿着罢,左右都是调理筋骨的方子,百利无一害,只是顾公子这份要苦一些,”晏澄轻轻吹去杯中茶的热气,“不过我信顾公子是能吃得了苦的人。”

    顾长云发现他很喜欢用一些词句去定义一个人,眸色沉了一瞬,云淡风轻笑笑,“苦尽甘来,世间人总会吃点苦头的。”

    他将药盒妥善收好,颔首致谢,“晏澄公子有心,顾某感激不尽。”

    晏澄神情中莫名生出几分冷淡之色,翻开一本医术示意他自便。

    顾长云慢慢饮尽一盏清茶,就在他欲起身离去时,听他悠悠开口。

    “子宁她这几日可能顾不上你,顾公子不妨四处走走看看,虽然李家早已不在,子宁的过去无从得知,但这晏家庄倒也藏了不少珍贵记忆,”他深深看顾长云一眼,淡笑,“或许在与人攀谈当中,能发现点出乎意料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东西?

    顾长云从药庐走出,若有所思地沿着飘散茉莉花香的小路往前慢行。

    花园中轻纱随风摇曳,秋千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小蝶在花瓣上稍作停留。

    空气中除了花香和驱虫的草药香,还有一种微不可察的新木的气味。

    顾长云停下看了一会儿,移步走近轻轻推了下靠背,垂眸发觉地上平整的青砖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想来是之前的旧秋千留下的,更精巧的、更适合小姑娘玩的秋千。

    唇边不自觉噙了笑意,环顾四周,暗暗将几种数量颇多的花草记在心中。

    侯府中自从他刚承侯的那次大修,左右府中只他一个主人,一直没多过修缮,看来回去后是要将重新布局规划提上日程了。

    心中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便一发不可收拾,顾长云打定主意要多借些江南的景致,先回去一趟把药盒搁回去,给那几枝玉簪换了次水,之后披了天边浅浅的霞光又出了门。

    “诶诶,看清楚没他往哪走了?”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幺儿他们都弄好了没?”

    “嘿,放心吧你就,早准备好了……”

    两三名少年顶着树叶凑在隐蔽处窃窃私语,双眼激动兴奋到发光,满脸的跃跃欲试。

    傍晚的日光温柔地自林间洒下。

    顾长云似有所感,略一侧眸,小路两侧花枝轻摇,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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