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从善如流地贴贴他的唇瓣,“夫妻家的闺房事,要什么体统。”
顾长云神情仍是低沉,但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伸手捂了捂她的脚,俯身替她穿好鞋袜。
只是云奕瞧着他,总觉得心里发堵。
用饭时,白清实不露声色瞥着几人的脸色,夹一筷清炒时蔬给专心啃鸡腿的阿驿,于桌下轻轻碰陆沉的腿,目光询问昨夜发生了何事。
还未来得及告诉他,陆沉一夜未归,终年缺乏表情的脸上更笼了一层寒霜,这点,白清实不可能看不出来。
抿唇拍拍他的膝盖,像是安抚的意味,陆沉抬眸看了举止泰然自若的两人,默默给他夹了个豆沙馅的小包子。
等阿驿一吃完,等不及地提着他那装肥滚滚兔子的竹篮离开找他新来的玩伴玩去,白清实向来福使个眼色,屏下众人,压着急色问面前三人昨晚怎么了。
顾长云给云奕舀一碗冬瓜虾丸汤,无奈又云淡风轻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如苏柴兰带人,和南衙打了一架,又和北衙干了一架,最后跑去城门口和城门校尉打了个招呼,回离北了。”
“……”足足一炷香时间,白清实只觉这短短一句话费解,筷尖不顾礼仪地点在了桌上,神情空白一瞬,不可置信,“什么?!”
陆沉镇静地给他换了双新筷子,并且将碗筷都往里挪了些。
事态发展脱离掌控的感觉不禁让人心生不安,白清实被抽了筷子都没反应,直直盯着顾长云的脸,差点就撑着桌子站起来了,“如苏柴兰闹到了皇宫里,还安然无恙地破开城门离了京都——”
“嗯,不知他和赵贯祺都聊了些什么,”云奕不动声色放下汤勺,捧着紧绷起来的顾长云的手背摸了摸,“昨晚见了血,南衙今日必会张贴告示,向京都百姓说明情状。”
“他们说的话哪有几句是真的,”白清实冷静下来,缓缓舒出一口气,握着筷子戳碗里的青菜,还是忍不住地低声叹道,“太莽撞了……”
何止是莽撞,简直是疯,云奕如此想着,却见顾长云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揉捏,风轻云淡,“若他不是莽撞,而是必然要有此为呢?”
在场另三人俱是神情微变,齐齐望向他。
静默片刻,白清实从他的眼里读出些什么,皱眉,正色道,“此事需谨慎,万不得让人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你今日不进宫?”
这话云奕也要问,昨晚回来就开始胡闹,她还没盘问出来,顾长云昨夜和赵远生都在一处干什么了。
顾长云忽觉身侧的目光灼热了些,一顿,看向陆沉。
陆沉面无表情,“昨夜侯爷与七王爷同乘归府,有人扮作离北外敌劫杀马车,未能得手。”
“然车中两人俱是受惊,”顾长云从善如流接道,“明平侯身娇体弱,病本就未十分痊愈,本吃多了酒,经此一吓,恶气一下子激了起来,出了一晚上的冷汗,今日传太医来诊,只说疲乏无力,需得好生静养。”
云奕神情古怪,加重语气,“有人?”
白清实亦是如此,追问,“哪位太医?”
顾长云莫名有些紧张,“嗯,应许是萧丞的人,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太医,你也不是没见过,应许还有印象罢,就是几年前顺手搭救过的那位,马上就该来了……”
顾长云清咳一声,踢了下陆沉的靴尖。
“不用担心,”陆沉顿了顿,硬着头皮插进来一句话,给身侧人碗里夹了块梅菜扣肉,沉声道,“先吃饭。”
顾长云以人为鉴,直接抄起汤勺舀起虾丸吹吹,送到云奕唇边,讨好地哄,“好了好了,先吃饭,昨晚又累狠了……”
云奕一哽,恼羞成怒掐他腰侧。
片刻后,立苍顷单肩背着他那多年没变过的肩带磨损的药箱,再配上那身干干净净被水洗白了的衣衫,就这么面色淡漠地站在阶下,浩浩荡荡地与神情各异的一群人见了个面。
记忆苏醒,白清实惊讶于他与多年前仓促一面时半分未改,挺得直拔的脊背,仿佛遇见什么事都惊不起波澜的眼,以及抿得平直的唇角——像是破石而出的苍竹,经寒风,经暴雨,经霜雪,依旧不折不屈,肝胆皆冰雪。
他平白生出一两分浅浅的焦躁,侧眸去看顾长云。
而顾长云却急着去看云奕,他急于向夫人坦诚,指尖在背后勾着云奕的宽袖轻轻拉扯。
明平侯矜贵,身上虚乏无力,闲置的素舆便用了起来。
云奕正想着此人怎么像一块活成精的千年寒冰似的,被他碰一碰勾一勾,便好笑地将其他想法抛于脑后,去牵他的指尖了。
焦躁转为无奈,白清实微顿,主动向阶下之人颔首,“立公子,多年不见,依旧是清姿隽逸,高风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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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苍顷神情淡淡地向他拱了拱手,道,“知命不惧,日日自新,白公子说笑了,身于尘世之中,怎会一成不变。”
他与谁说话,目光便直直地落在谁身上,谈不上专注,只叫人感觉客气而疏离。
云奕颇为微妙地注意到他一眼都没看自己,珠翠罗绮很快被顾长云养成了习惯,哪怕戴满头的步摇身着层叠华裙也能走动得如柳扶风,百媚千娇。
唔……好罢,侯爷铁了心的要给人显摆,她乖乖配合,没想到这第一个人还不领情。
顾长云慢慢蹙起眉,似是不满他对自家夫人的怠慢态度,张口欲言。
云奕笑盈盈地在他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和柔温顺道,“侯爷,外面日头照着呢,快让这位大人进屋来罢。”
察言观色一直没吭声的王管家见他点头,清清嗓子,“来福,去沏茶。”
立苍顷照例同他拱手道谢,白清实看了一会,忽觉无趣,急匆匆拽着陆沉回去料理其他事情,碧云跟着去沏茶,院中的人登时散去一半。
门槛上垫了木板,来喜小心翼翼地把顾长云推回屋中,云奕朝他点点头,笑着示意他出去玩吧。
转头一看,立苍顷已规规矩矩地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放在桌上,挽了挽袖子。
云奕饶有兴趣地站到顾长云身后,还不忘从袖中牵出来一条柔若烟雾的红粉帕子,娇柔做作地搅在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