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肖摇头,静默良久,仿佛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道,“无事,没有人跟着。”
睫羽掩下眼底失落——若有人特意是来跟着他的就好了。
汪习不懂他在遗憾什么,只将他脸上倦色看在眼里,催他快些回去歇息。
这次凌肖没有推辞,颔首与他告别。
汪习目送他走远,念叨一句奇怪,突然惊醒自己不该傻愣在这,匆匆跑回去寻广超。
漂浮的水汽恍若凝成实质沾湿衣角,如苏柴兰不在,百戏勾栏在夜里带给人的诡谲怪诞仍是浓重。
云奕止住步子,侧眸望向长街尽头一处空荡荡的三层小楼。
焦黑,残破,摇摇欲坠,看来走之前什么都不愿留下。
……什么都没留下么?
她漫不经心地想,任由夜色缓缓爬上披风,拖拽身上暖意往外逸散。
“噔噔”两声,打破矮屋内的静谧,扎西闻声望去,暗暗握紧了拳。
这时候,会是谁来。
扎朵警惕地从屏风后闪身出来,先是上下打量一遍自家哥哥的反应,犹豫不知该不该应声,可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门窗简陋,外面的人是能察觉到的。
再没有叩门声响起,但屋内两人皆知有人候在门外。
俯耳细听无果,扎西似是叹了口气,攥着的拳缓缓松开,抬头对扎朵的方向笑了笑,轻声道,“扎朵,去给客人开门。”
“哥哥……”扎朵小声唤他,见他点头,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挪去门后,装作是刚睡醒嗓音含糊的样子,抬声对门外喊,“来了来了!”
云奕不愿给人惹来麻烦,安静在黑暗处等着时亦在察看四周有无异样。
看清门外来人,扎朵周身紧张立时散了个干净,顾不上礼仪,一把将云奕拉进门,扭头对扎西笑道,“哥哥,是云姑娘来啦。”
看来今夜或许不止会有她一个客人来访,云奕不动声色挑眉,对他点了点头,诚实道,“瞧着你倒是又消瘦了一圈。”
扎朵直呼赞同,不满他无论吃什么补汤都补不回来双颊上的丁点肉,念叨几句才想起来要给客人倒茶,不好意思吐舌,搂着云奕的胳膊将她按在凳子上坐好。
隔一盏灯火,两人安静对坐。
终是扎西先有了动作,面上带点无奈的笑意,抬手解开蒙眼的布条。
这布条也是苍青,想到另一处的云奕指尖猛地一跳,不着痕迹地蹭了蹭手腕。
一双与如苏氏分外相似的眸子显露出来。
仿佛是早有所知她今夜为何前来一般,扎西抚过布条,将它仔细叠好。
烛光并不明亮,在他的脸上投了一层朦胧又光洁的釉,但偏偏那眼尾上挑,像把锋利而不近人情的小刀,划破错乱的温润,饶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就显出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寂寥来。
即使他明明是在温和笑着。
“深夜前来,云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趣事?”
“趣事倒谈不上是,”云奕淡淡笑开,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还请公子替我掌掌眼,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扎西目光顺着下移,只见桌上赫然摆着枚格外眼熟的雪白骨珠,陷入深思。
想要绕开云卫可是要费些心思,见他不语,云奕笑意收敛,眼底带了点冷意,问,“您请看呢?”
屋内安静下来,扎朵捧着盏茶水,不知所措地顿在旁侧,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欲言又止。
良久,玉瓷一般的公子碰了碰珠子,神态从容自若,徐徐开口,“云姑娘实在是聪慧敏觉。”
云奕心落到实处,指节叩了叩桌面,仿佛是无言之中答应了他的妥协和退让,往后仰了仰身,似笑非笑回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