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四百四十二章 “她在唤我。”
    夜深人静,明平侯府中,忙到最后的侍人也渐渐歇下,除了夜巡的侍卫只留下守夜的几人。

    连翘回房歇息前再一次来到院中,窗户半掩,隐约可见有人在窗后案前坐着。

    她不自觉放轻脚步,轻轻叩门,在房中人转来目光时柔声开口,“姑娘,我炖了些甜汤,没有放枸杞,您要不要尝尝?”

    “好啊,还是咱们连翘贴心。”云奕笑眯眯地放下手中书卷,小孩儿似地跟在她身后坐到桌旁。

    三花睡眼惺忪地在它的小窝里抬头,眯着眼看她们两个干什么,发觉不是它感兴趣的小鱼干后重新躺回去,伸个懒腰蹭了蹭脑袋继续睡。

    连翘心疼地盯着她尖尖下巴看了一会儿,琢磨着怎么瞧着又消瘦了些,目光略一偏转瞥见书案后圈椅上搭着一件侯爷的外衫。

    她不由得恍惚,灵光一闪间意识到什么,回眸便多了几分酸涩,看神情若无其事的云奕小口小口抿着甜汤。

    云奕察觉她的视线,抬头一笑,“怎么了么?”

    连翘轻轻摇头,面色温温和和地问她可还有其他什么想吃的,得到否认的回复后便悄悄退去一旁,稍微收拾下屋子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东想西想遮不住神情又惹得姑娘暗自伤神。

    云奕倒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今夜风微凉,她漫不经心拉开柜子一看心血来潮拿了件顾长云的衣裳来。

    碎玉子在檐下若有似无地慢慢摇晃,响声飘进窗子,引得三花的耳朵飞快抖了一抖。

    云奕慢条斯理用勺子将炖得软烂的银耳分成更小块,眸光淡淡一斜,不着痕迹地落在她侧影上。

    此时,两人各怀心事,皆不想让对方发觉自己的异样。

    窗外,庭院中陶缸里水草下鱼儿飞快一勾尾尖,漾起几圈越扩越散的涟漪。

    夜更深了,檐下灯笼照出花叶的轮廓,两尾锦鲤顶同一片叶子嬉戏,水面倒影中一道袅袅身影捧着托盘穿过院中走出门去,不多时,暖黄的光亮乍然破开两扇窗间泄出,鱼儿受惊猛地朝深处游去。

    云奕侧身避在窗后,目光沉静,两指拨着窗扇合上。

    方才咽下肚的甜汤不知何时化作绵绵密针刺痛胃壁,身子做出最诚实的反应,五脏六腑因受到刺激蜷缩成一团。

    近乎淡漠地往墙上一靠,云奕仰起头,修长苍白的颈子透出淡淡青色,透着颓废的神态像一只脆弱濒死的白鹤,死意与生机纠缠的美。

    取出瓷瓶,指尖顶开瓶塞往口中不多不少倒了两粒,随即一皱眉,发觉哪里不对。

    事情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比往前每一次都异常剧烈的反应让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抬手按住心口。

    三花在咫尺距离间沉睡,云奕仓促往帘子另一侧瞥了眼,快步冲去床边。

    绞痛使她失了一贯的风度,碎发沾湿冷汗垂落下来,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索性直接在脚踏上坐下,略为狼狈地抬手一抓,将发全然拢去后面。

    汗珠顺着高耸的鼻梁滚落下来。

    眉头紧蹙长指死死捂住口鼻,试图借此调整紊乱呼息,片刻后,带有嘲讽的冷笑自指缝泄出,她将手移开,漠然地看掌心指上多出抹暗红。

    血色渐渐在下半张脸蔓延开,滴在雪白地毯上,像是雪夜里绽开的几点红梅。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袖随手抹了把口鼻,直接褪去外衫扔到一旁,床头捡支钗子将长发全部盘丝,走去铜镜前双臂微颤撑在妆台上。

    心知眼前迷蒙一时半会褪不下去,云奕晃了晃头,打起精神仰头直直望向镜中自己。

    面前人脸上血色尽失,眼底像是融了团化不开的水雾,指痕血色杂糅在一起,愈演愈烈。

    呼吸一阵比一阵艰难,这可不太妙。

    一旁架上有盆清水,她移身过去洗了两把,发觉并无任何好转后拽了手巾堵住,对着铜镜转身,艰难凝神,目光一寸寸掠过身后肌肤。

    青色、紫色交织的像是蛛网,在她一侧肩上铺开,此刻她眼前清晰与虚幻相并存,仿佛能看见它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那般舒张蔓延。

    果然。还没有结束。

    云奕嗤笑,指尖轻缓卷起那缕垂落下来的长发,冷冷拨去一旁。

    外面起了风,吹灭了妆台上的灯烛,朦胧月色中她肩上像是落了层薄薄的雪。

    长睫投下阴影,云奕闭眼安静坐在雪中,良久,才低叹一声。

    “长云……”

    山的另一侧,顾长云忽地抬眸,定定望向京都方向,喃喃。

    “她在唤我。”

    火堆旁几人齐齐望向他的背影,虽大概能猜到他口中的“她”是何人,但神情多少带有一两分茫然不解。

    云一手扶膝盖,是个能随时起身袭敌的姿势。

    山林中簌簌有风,万籁无声,月影在林中显得稀疏。

    顾长云静默片刻,转身,神色凝重,“启程,连夜赶回京都。”

    “是。”

    几人颔首,云一站起,示意身后,“那他?”

    书生脸色憔悴,双目紧闭地躺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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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饭菜里加了些东西,离京都越近,他睡得便就越沉。

    杀倒是不至于,顾长云神情冰冷,右手搭在左手腕上,轻轻摩挲檀木珠串。

    “给他留些干粮银钱,找个地方扔了。”

    云一点头,“是。”

    清晨,云奕渐渐苏醒,忍着类似大醉一场的头疼眩晕感觉到手腕轻微刺痒,睁眼一看,是三花颇为急切地在舔咬她垂落在地上的手。

    原来是在床边地上靠坐了一夜。

    稍微动一下脖子便像是要断了一样,她手腕翻转在三花脑袋上揉了几把,起身。

    “嘶——”

    幸好昨晚记得关窗,没穿着单衣被这凉风吹一宿。

    云奕勾了下唇,顺手从架上扯了件衣裳,走到铜镜前转身回眸看。

    青紫的蛛网印痕消失不见,仿佛昨夜只是幻觉。

    云奕不以为意披上外衫,刚走几步,脚下忽地一软,低头一扫,这才发觉地上血迹斑斑,恍若发生过杀人凶案。

    三花紧追她的脚步,险些被地上的手巾衣裳绊倒,打了半个滚被云奕捞进怀里。

    云奕盖住它的眼,轻声哄道,“乖,别看。”

    将三花安置好用玩具哄它不要乱动,收拾起其他这件事她向来是得心应手,于是等连翘来时,见到的仍是与昨夜她走时别无二差的房间和脸色一如既往苍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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