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止彧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像在打鼓,七上八下,待人都走后,去办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春末的天气燥热起来,连带着海风也跟着热起来。
钟止彧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没家的孩子,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脑子像一盆浆糊,胶着着,根本没法想事。
出院诊断书上明确写着,近两个星期避免与omega接触,尤其是散发信息素的omega。
马叔也给他发了微信,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无一列外,都是为了他好。不能与omega接触,那么在这两周内,他又能做什么。
回中央公园的路上,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身体却本能替他做选择。进电梯的那一刻仍就按下十八楼。出电梯后才意识到这是十八楼,是他的家,也是时瑾的家。
时瑾坐在四方餐桌旁,抱膝环坐着,昨晚守了一夜钟止彧,今早又强打着精神回家。
本打算睡一觉,谁知人在床上,毫无睡意,精神着,有一根神经不停跳动着,很多事铺天盖如浪潮般向他涌过来。
钟止彧是个alpha,从始至终都是,那些残留在身体内的alpha信息素味道是钟止彧的,他没有被高名扬标记。薛年年口中的出轨不存在,所有这一切都是两人之间的误会。
当谜团解开,时瑾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没有背叛任何人。
肚子咕噜噜地响着,提醒主人该吃饭了。从昨晚到现在,时瑾一直没吃饭。
他起身朝着冰箱走去,那些生食都是钟止彧买的,倘若那人没生病,此刻只怕早早做好饭,等着下早班的自己。
时瑾关上冰箱,随手拿出一桶泡面,又顺手烧上水。
钟止彧在门口听着屋里所有的动静,两人只隔一道门,但凡这门被其中一人打开,便能看见彼此。
时瑾是不知道,钟止彧是不敢,两人各有各的理由,这门便没被打开。
水烧开了,冒出的蒸汽冲击着壶盖,时瑾关上气闸,按部就班地开始泡泡面,大脑一片空白,该想的不该想的他通通想了一遍。
“嘭——”
只听一声巨响,泡面碗落地,在厨房这片天地砸出一个大大的牛油圈。
时瑾如梦初醒,可仍就恍惚着,钟止彧却没忍住在门外听着动静,忙开门进来。
“哥哥,”钟止彧握着时瑾的手,四处翻看着,生怕开水烫着时瑾,在发现没有后,立马松开手,生疏的程度能让人忘却刚刚那份担心。
四目相对,钟止彧先挪开目光,很自然地去卫生间拿抹布擦地板。一如既往,看似稀松平常的动作却在擦地板时显出生硬。
他违背医生的叮嘱。
因为他们不了解时瑾,眼前这个omega,即便使出浑身解数,散发自己的信息素,也无法达到一个正常omega平时信息素的味道。时瑾是不完整的——半个omega。
钟止彧知道所有,一直都知道,可他什么也没说。
愣在原地的时瑾,不知该说些什么,泥雕石刻似的站在原地,随后又蹲下身来,按住钟止彧擦地板的手,准确说是附在钟止彧的手背上。
小手叠落在大手上。
“阿彧,我有话想同你说。”
钟止彧咽了口口水,发出声音来:“哥哥,现在不说这个,我不想听。晚些再说,可以吗?”
离婚吗?
钟止彧想着,或许吧,他留在时瑾身边就是一个“祸害”,随时会给时瑾带来痛苦。以一个beta的身份留在时瑾身边,刚开始看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谎言。出发点都是为时瑾好。可谎言终究是谎言,讲一万遍,也还是假的。无法辩驳,也无力辩驳。
出发点就是错的。
时瑾沉默着,按在钟止彧手背上的小手暗暗发力,而后又松开,让人继续擦着地板。
钟止彧起身,一言不发从冰箱里拿出生食,熟练做起饭。
两人皆是沉默,谁也不想打破这沉默,可这沉默终究会被打破。
“哥哥,”钟止彧做好饭,端上桌,取下围裙,道:“饭好了。”
他没给时瑾回话的机会,一股脑把话说完:“我们现在都不够冷静,我想我们两人应该正面这个问题,等都冷静下来再说所有事好吗?”
时瑾拿着筷子点头,示意钟止彧坐下一起吃饭,却被钟止彧婉拒,道:“哥哥,我希望我们……”
“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的。”
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的,两人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离婚,我想我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好的那种,好一辈子的那种。
说完这句话,钟止彧上楼拿了些东西,也没什么可拿的,可他非要上去不可,有一样的东西绝对不能忘——结婚证。
他藏起来的结婚证,对着可以看一天的结婚证,可以开心一辈子的结婚证。
藏在那个双人枕头下面的结婚证,每天枕着入睡才能安心。
“哥哥,”钟止彧开门准备离开,回头道:“我们下次再见。”
“砰——”
门被关上。
还是那道门,门里和门外的人都没有动,时间也在这一刻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