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酒狂 >第20章 忽如远行客(一)
    浮白斋里,赵子义早早派人给备好了日用的物件。沈雁北终于不用在军营里一样,靠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半旧衣裳凑合。

    她终于舒舒服服洗漱了一通,换了一身宽大素净的月白棉袍,长发未梳,带着潮湿的水汽披在身后。

    右手好得很快,虽然有些不太灵活,已经能够活动了。

    屋里暖炉烧地正旺,沈雁北边擦头发边走到外间,看到灯火通明中,赵子义穿了一件深蓝色常服,皱着眉头埋首在一堆文书之间。他手中落笔如飞,不知道在写什么。

    沈雁北嘴角一勾,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身边坐下,故意在他身边乱挤,探头要看他在写什么。

    赵子义提笔躲开她。“别闹,害我写错了。”他语气里带着笑,眉头却还没来得及舒展开。

    扭头看到沈雁北只穿了中衣,温热的身体蹭地赵子义心里一阵奇怪的触动。

    他愣了一下赶紧从一旁拿过毯子将她裹起来远远推到一边,拿起已经放凉的茶水猛灌了一通才继续提笔。

    沈雁北不是小女孩,又在燕栖楼里待了这么久,心里自然是明镜一般,嘻嘻哈哈地笑倒在一旁。

    赵子义瞪她一眼,又重新埋首在文书堆里,同时无声地咽了口吐沫。

    不知道这一本上是什么,赵子义刷刷写完,把笔一扔,由着它滚了老远,又灌了几口凉茶。“蓝瑛这绝对是在报复我。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非要写地又臭又长。”

    沈雁北好奇又大胆,随意抽了一封看,来信人字迹工整干净,看得人极为舒服,可是行文却故意绕了又绕,让人不知所云。

    沈雁北皱着眉头颠来倒去地看了半天,才搞明白不过是因为前些天下雪,附近有民房房顶塌了,要临时借用几顶军帐。赵子义在后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字——“随便”。

    赵子义无奈地往后一仰,靠在身后软垫上。“难不成我会为了几顶军帐治他罪不成?”

    “为什么说他报复你?”

    赵子义声音懒懒地,“大军回撤,主帅跑了,你说他生不生气?”

    沈雁北捧着蓝瑛的文书觉得有些尴尬,赵子义提前离开这件事,一半的原因怕是在她这。

    沈雁北用力地捏着书角,觉得眼前工整的字好像都长了脸,在呲牙裂嘴看她的笑话,等着她哄赵子义高兴。

    真是越看越讨厌。沈雁北这样想着,用力把文书往桌上一扔。“这事怎么还过不去了!”

    沈雁北回头瞪他,撞上赵子义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一手戳在赵子义胸口,“骗我是吧?”

    赵子义笑着抓着她的手指,长臂一伸把人往怀里一带,无赖地说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山匪。山匪也不是你招来的。而且要不是你,只怕发现地还不会这么及时。”

    只不过赖着不走,是因为她而已。

    沈雁北好像一时间没想通这些关节,只是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是毫不设防的天真笑意。“这么说我还立了一功?”

    赵子义低头迎上她的目光,心头蓦然一动。他把沈雁北又往上托了一托,埋首在他还带着皂荚香气的发间,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嗯,对,有功,想要什么?”

    沈雁北拱在他怀里闷闷地笑,整个人都钻到他怀里,一手朝门外胡乱一指。“北大街上有家酒肆,酒招子上写着一个秦字。他家的酒极好,明天我要你亲自给我打一壶来。”

    赵子义把她胡乱指的手抓回来。“那是南。”

    她身上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对外时极为冷漠坚硬,内里却极为单纯柔软,没有一丝防备地展示自己最天真的一面。

    赵子义抱着她,一手把玩着她还在滴水的发梢,眼神复杂。“不亏吗?”

    沈雁北环抱着他的腰,贪婪地趴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干净安心的味道,觉得精神和身体都史无前例地放松。“不亏啊,我赚了。”

    哪里有亏,她只觉得心里满地几乎要溢出来了。

    赵子义由她在怀里靠着,潮湿的头发就靠在肩膀上,像是抱了一只慵懒的猫。一手抚摸着她背后潮湿柔软的头发,另一只手拿了一本公文接着看。

    “我没公文好看啊?”沈雁北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他。

    赵子义身体一僵,大手把她脑袋向下一按,自己接着看公文去。

    他每看完一本就低头看看,直到确认怀中人已经睡着,才终于送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灭了床头的蜡烛,只让外间烛火的幽光隔着屏风透进来,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意。

    明明也不是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无论金陵还是滦城,都有无数比她更美的女人存在,可是赵子义就觉得看不够。

    他还记得在他初到金陵的夏天。彼时他还不认识俞任之,只记得金陵的富贵少年们不喜欢他这个北境来的野小子,处处排挤他。

    他心里憋屈,无人可说,只能一个人藏在院子里练剑。

    调皮的少女踩着树干,攀着墙头,带着惊讶的眼神看向他。“喂,我是沈雁北,你是谁啊?”

    从此她像是一束光,明亮了他整个年少的时光。

    只是那样干净单纯的与印象中别无二致的眼神,他真的还配有吗?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陈正的声音响起:“将军,李小姐和花夫人来了,正等在书房。”

    赵子义眼神闪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轻声出了房门。

    陈正打着灯笼在前引路,片刻便到了书房。

    浮白斋紧挨着赵子义的书房,甚至不用走门,直接翻墙就能过去。书房里的灯亮着,有两人已经等在了里面。

    “早知道青鸾小姐与花夫人来了,该早早出门相迎才是。”赵子义还是那一身深蓝常服,神态中却敛去了松弛,反而显得十分精干。

    他先朝着等在房中的人见了礼。

    两人同样先还了礼,被称为花夫人的中年妇人先开了口。“将军迟迟不归,我跟青鸾便去法源寺上香,刚刚回城便听说将军已经回来了。将军走时托花家炼制的丹药刚刚做好,虽然今天天色已晚,但择日不如撞日,就约着青鸾一道来了,希望没打扰将军休息。”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献上。

    花家世代行医,不仅药铺遍布大梁,连光北军中军医也大半出自花家。再加上这代家主经营有方,如今不仅是北境最大的药商,更是掌握着大梁过半的药材生意以及燕梁之间的药材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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