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江湖不背锅 >6.悬壶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

    烛火明明灭灭,窗上映出的人影也在不断闪动。

    夜是静的。

    空气却在躁动。

    “中了毒为何不早些找我”林逐风随手一抹额上细汗,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灯火又颤抖了几下。

    岳欢面露窘色,期期艾艾地说:“是我、我本来想明天拜访先生。”

    “明天”林逐风眼神清冷,沉声道,“忽律啼泪,毒经上名列二十八,中毒后四天之内毒侵脑髓,再有三日则必死无疑。你这一拖,差点拖没一条人命。”

    好在他方才查探鸦青并无大碍,否则这里所有人都要内疚死。

    客居坪山镖局两年多,他知道岳二是个温吞性子,本性不坏,只不大喜欢与人打交道,可谁成想这人连解毒都不急或者说,这个中毒的小姑娘自己也不急。

    这两人的脑子怎么想的

    林逐风在众人面前一向性情温和,潇洒随意,还有些好酒好色,可一身的医术让这镖局里不管是谁都得拿他当个神仙供起来。

    毕竟洛城镖局林立,来来往往的人极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常有那与人私斗缺胳膊断腿或是练功出了岔子受了内伤的,只要还剩一口气,坪山镖局的林先生就能从阎王殿把人拉回来。

    他并未劈头盖脸的骂人,而是缓着声气说话,岳欢心里更是难受,只能低下头,悄悄看鸦青醒了没若是她真的毒素侵入脑髓,痴傻了该如何是好

    鸦青一动不动,但可以看见她眼皮下的眼球在转。

    人醒没醒

    他看不出,也想不到。

    鸦青更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意识始终迷迷糊糊,四肢如有千斤,筋骨肌肉没有一块能控制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蛇姑姑一边哭一边给她喂蛊,师父给自己传功急得满脸通红,贺白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林先生把岳欢打了一顿

    林先生和岳欢是谁

    鸦青心头猛地一跳,一身虚汗散出来,神识一片清明终于醒了。

    可是这身体好像还是不属于自己,她依旧动弹不得。

    调动几分真气再试,连运转起来都有些滞涩,根本行不通。

    鸦青脑中忽地浮现出一个词经脉受损。

    原先只是瞎子,现在都瘫痪了鸦青心中苦笑一声。

    “你就这样把人家坪山镖局二当家赶出去了”床边传来一个略带口音的男声,是齐淮。

    齐淮怎么光明正大混进来的鸦青揣着怀疑继续听。

    林逐风倒了一碗酒,三两口饮尽,道:“怎么齐少爷还挺看得上这小子”

    原来他们两个竟是相熟的,鸦青若有所悟。

    林逐风长得眉目疏朗,现在神色有褪不去的郁气,看得齐淮也发闷,便也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一杯:“不要这么说嘛,若说责任我也得担一份,不过这好多年没见,你林大神医怎么来岳家了”

    “唉,”林逐风似乎是早料到会有此一问,长叹一口气:“这可有的说啊。”

    他师承白猿山上的“白毫针”宋宣,是唯一的嫡传弟子。

    宋宣不愧为当世神医,凭一己之力能将白猿山与药王谷抗衡,既是医术高明,又不论贫穷富贵,江湖人自然是求之若鹜。

    待出师后,师父命他下山历练,他本也可以像普通郎中一样云游四方,治病救人,可是老天爷给他这个初出茅庐的羊崽子来了当头一棒。

    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

    与此相对的是那微薄的诊金医者仁心,看不起病的穷人,他总是愿意像师父一样伸一把援手。

    师父常说,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

    如何见死不救

    可林逐风从没想过“恒德”会让自己连饭都吃不上。

    天衢门那群侠客从来只说顺天应道,渡人渡己。林逐风从前也深信不疑。

    如今他更真切体悟的却是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道艰难,医者如何自处苦海无边,沉浮其中的芸芸众生如何自处

    这些事情宋宣从未跟他提及,该如何抉择

    好在还有一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李诉就是这时出现的。

    “是李诉请你来坪山镖局的”齐淮不禁念叨了一句。

    躺在床上的鸦青竖直了耳朵,心道:这位李管家好手段,把一尊活神仙请回家里,周边十里八村的人肯定都愿意医不收诊金的病,穷苦百姓喜欢他,世家弟子求着他,如此还怕坪山镖局压不下庆远镖局么。

    林逐风颔首:“是,李诉递的是画谯宫名帖,且岳氏祖上与我林家交好,让我看先辈的交情云云,不好推托。”

    齐淮奇道:“画谯宫一张名帖能让你这么听话”

    “我穷啊兄弟”林逐风一脸哀怨:“都要吃不上饭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说在这里只需每月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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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镖师熬点补药就能赚三十两银子,还不限制其他出诊,为什么不来”

    “那你也算劫富济贫。”齐淮露齿一笑,戏谑道。

    “我劫的哪门子富,又济了什么贫,”林逐风摇摇头:“洛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白毫针的嫡传弟子,乌泱泱全来找我,看财主的病倒比看穷人的更多,连去找姑娘都得摸十只八只的脉。”

    鸦青闻言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林先生酒色财气四样没有不沾的,就算他不医穷人只怕也存不下什么银两,好在人心肠不错,却不知他医术有没有那么神,浑身瘫痪能医不能

    正想着,耳畔已响起脚步声,随即鸦青觉得像是被人轻轻揪了一下汗毛。

    林逐风将她身上的银针除净,收入囊中,凝神缓缓道:“我有一事不明,还需你来解惑。”

    “哈”齐淮道:“什么事”

    “忽律啼泪并非忽律的泪水,只是用忽律这动物形容此毒凶悍,从鸦青中毒开始,你与她追逐一夜,真气运转不停,催动毒药发作,到今日至少六天,可方才我发觉她的毒只在双眼,未及脑髓,这其中有什么关节,你可知晓”

    “你是大夫,这事不应该问我,我不晓得,不过大约也能猜到,”齐淮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展开四角送到林逐风眼前,“你看。”

    鸦青听到这话心里隐隐发紧,不知道齐淮要给林逐风看什么。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天蚕不,不是天蚕丝,”林逐风紧盯着蓝色方帕上那根几乎透明的细丝,细细观察,而后深深吸了口凉气,“这是魁蛛丝,是苗岭魁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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