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卷帘门拉起，高傲的兔子率先走出去。她的步子跨到门外的那一刻，刺耳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啊——”
卫寻和纪淮快速弯腰走到外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被眼前的画面所怔住。
莉莉丝整个被逼到墙角，贴着墙壁瑟瑟发抖，两只兔耳服帖地垂下来，离它头顶五厘米处，尖锐的利牙正挂着滴涎，在它脸上喷着湿热的口气。
一只棕色健硕的猎犬正一边摁住莉莉丝，一边把视线转到卫寻和纪淮身上，直截了当地说：“我家大人要见你们。”
“这、这怎么行……”莉莉丝蜷着身体，细细地反驳，在猎犬又往它脸上凑近时，哆嗦地哭泣道：“文、文官大人要我、我送他们出内城……这、这突然被你截胡了……我怎么跟文官交代……”
猎犬凑近的动作停下，磨了磨尖牙，“啧，真是胆小的兔子……”
它伸出爪子状似温情地抚摸莉莉丝的耳朵，感受爪子下细密的害怕和颤抖，大发慈悲地说：“慌什么，就跟文官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家大人爱听故事，好不容易得知隔壁来了两个人类，自然不能放过听故事的机会。听完就让他们回去，不给你们寅宫惹事。”
“真、真的吗？”莉莉丝面露喜色，它最需要听见的就是那句‘不给寅宫惹事‘，说明就算这两个人类在内城发生什么，也不会由寅宫背锅。
它顿时腆着笑说：“杜、杜宾，你看大家都是邻居，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两人你就带走吧！”
没想到这只兔子变脸如此快，说交人就交人，卫寻心里一寒。
猎犬很满意它的上道，把爪子撤回来，后退两步。几乎是在它后退的同时，墙边的黑影一蹦而起，迅速拐进角门里，随着刷地一声，那扇角门被彻底关得严严实实。
猎犬侧过身，泛着凶光的眼睛盯着两人，“跟我走吧。”
比起长得精致的兔子，凶神恶煞的猎犬显然更像是不好相与的动物，卫寻僵着脚没动，看它面上的刀疤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
她想到那幅撕着碎肉的画，恐惧和作呕感漫上来，觉得跟猎犬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身边的纪淮开始迈步，卫寻下意识地拉他，还没碰及他的袖子，手就被他反握住。纪淮给她一个安抚地眼神，随即拉着她往前走。
猎犬犀利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滚过一遍，连带着没放过两人抓着的手，它慢腾腾地回身带路，嗤笑着说：“言宫就在寅宫左近，我家大人只爱听故事，不爱为难人。呵，人类的心眼……”
它话里话外都带着十足的轻蔑，卫寻敛下眼眸，心里泛上微妙的羞愧，感觉自己似乎意会错什么事了。
就这么神思不属地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一个大院门，古色古香，顶上还有匾额，上书言宫二字。
看来言宫确实在寅宫的旁边。
猎犬从大门处带他们进去。院落极大，亭台楼阁、水榭湖泊，美景盛具，像是一下子坠入旧时梦里，忘却内外城中险。
偶然有三两侍从路过，不作声地顾自干事，看也没看两人一眼。猎犬直接带他们到一个院子前，院里花草葳蕤，屋内点灯。
卫寻迷茫地看着房间摆设，一头雾水地问：“我怎么……有点搞不明白，就这么放我们在这里休息了？”
“别担心，”纪淮看了眼时刻，说：“言宫的主人许生，确实如那只猎犬所说，只爱听故事。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若是被它掳来，只需要一个故事交换就能放行。算得上是内城比较特殊的存在。”
卫寻蹙眉，“有这么奇怪的生物吗？”
“它的本体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要靠吸食故事为生，整个内城都知道它的特性，所以也很少和它起冲突。”
纪淮拍拍床铺，说：“就按言宫主人安排的那样，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说故事给它听就好了。”
看来这里并没有多少危险，卫寻心下一松，在隔壁床上歇下。黑暗中，她想刚才那只猎犬嘲讽的没错，以言宫主人的行为，她着实没必要一惊一乍。
这么说，那些画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胡思乱想着，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胳膊被人轻拍，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唤着她，“卫寻……卫寻……”
卫寻睁开眼，见纪淮正蹲在床前，穿戴整齐，身上有外间的寒气，她眨眨眼，瞬间清醒。
纪淮说：“该去讲故事了，我刚说完回来，现在到你了。”
钟摆停在第6日，3.7时刻。
看样子她睡了很久。
在这里待了几天，卫寻也摸清时间规律——五个时刻差不多是外界的十个小时，一个点大概十分钟。这么算来，她这一觉，睡了有八/九个小时。
难怪她觉得醒来后精神充沛。
她快速洗漱完毕，然后由院子外的侍从引路，到达一处阁楼前。
看见那座熟悉的八层木制楼，卫寻惊愕地睁大眼睛。
原木作骨架，每层之间拉起亚麻色的布帆，木楼旁搭建悬空的楼梯。楼梯上的横木板大概有些年头，脚踩在上面会发出属于陈旧木头的吱呀响。
卫寻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往第八层爬。寒风猎猎，布帆鼓鼓囊囊，卫寻很怕它被突然吹起，然后露出里头黑黢黢的漩涡，将她一把拽进去。
不过她多虑了，比起之前随意翻飞的帘布，这一次裹得密不透风，不让人窥见里头的一丝一毫。
整幢楼只有第八层亮着灯，透出橘黄的暖光，卫寻在外面敲了敲门后，提着心进去。
门随手带上，隔绝了外间的寒气。屋中央挖坑，烧着柴火，火舌噼里啪啦，边上坐着的人浅笑侧头，淡淡地说：“76-B？过来讲故事吧！”
那男人很清瘦，眉目尤其浅淡，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起来。它的气质很特殊，如果你不把视线放在它身上，会觉得旁边根本没有一个人存在。
就像一滴水，能立马融入大海中，无法辨认。
卫寻在它对面坐下，问：“大人想听什么类的故事？”
如碎玉碰撞般的嗓音响起，它说：“自然是没有听过的。”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宽泛，卫寻想了想，决定先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说出来，若是对面的人听过，她再换一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