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边形样式，封闭、半封闭都有，各自以廊道相连，天花板下垂轻纱，坠在洁净的地面。于是看人看物，都朦胧一片。
轻纱和灯笼，都挺古风，但剩余建筑却极具现代气息。难以想象，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沈遇知带她上廊道，声音变得更轻细，“这是妄宫第二层，第一层在山上，第三层在脚下。”
旁边有人提着灯笼经过，沈遇知暂停话语。隔着轻纱，卫寻隐约看到那人的灯笼只有五个角。
仿佛开启某个开关，接下来碰到的人就多了，或者说……是更多的生物。
阴冷的猎犬会迈着步子四处巡逻，一旦碰上，身为平民的人类只能恭敬低头等待它们过去。
看见这些四肢健壮有力的猎犬，卫寻不免想到言宫那只，但与后者相比，这里的猎犬更充满攻击性和凶狠，倒很像油画中的模样。
地下的空间很大，洞口早就被抛在身后，在复杂的廊道里七拐八拐，饶是卫寻记性不错，也记不下全路。
耳边听见许多嘈杂的声音，每隔一处都有银色筒子样的物件穿过天花板或地面，上下行动。
等身边又一人离开，卫寻指着那边轻声问：“那是什么？”
“通往上下层的工具，”沈遇知收回视线，“就像电梯。”
卫寻心念微动。
沈遇知已经领着她到一处格子屋，里面摆放简洁的家具。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还有不少事务要完成，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他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另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高大的身形基本遮住身后的廊道。
卫寻转身，“我以为……你会直接带我出山洞。”
沈遇知勾唇一笑，俊朗的面目舒展，“妄宫戒备还挺严，我一个仆役没权限带人出去，只能先把你安置在这里。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卫寻也不是真想出去，毕竟凯撒还在下面，她要想办法搞清此地的构造，然后找机会去寻凯撒。现在这么安排，倒是正中下怀。
“那我先去忙了。”
门口的男人在往后退，卫寻想了想，叫住他，“沈遇知……”
她真诚地说：“谢谢。”
“噢……”他眼底有什么在翻涌，原地站了小会儿，他轻声说：“……不用客气。”
随后咔嚓把门关上。
卫寻将刚刚的不适感拂去，打量这间屋子。
东西不多，基本沿墙放置，屋内也有垂地的白纱，将房间分隔几个部分，内里还有床铺。
除此以外，左右另开两扇移动门，都连着笔直的廊道，粗略看去，廊道那头也接着格子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间一样。
外头走动的人或生物不少，卫寻打消出去的念头，将门合上，顺便落锁。
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卫寻想，也不知道凯撒在底下如何了？
……
被惦记的凯撒还在机械地迈着小短腿……
于它而言，洞道简直又高又大又长。就它那条不到一公分的短腿，捣腾得再快也比不过正常人慢走的速度。
独自一鼠沿壁角走着，凯撒不免怀念起在卫寻肩膀上的舒适、安逸。
“难受，太难受……窒息，太窒息……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生活摆在眼前，可我却扭了头，等我回神后才追悔莫及。如果能教我重来一次，我一定选择坐在小寻寻的右边！哦不，我就黏在小寻寻肩上不下来！”
它正想握着拳头做个思想者的动作，冷不丁瞧见有暖黄的光溜到脚爪前，再慢慢爬上它的肚皮，然后罩住它。
对面洞壁照出拉长的两个影子，拐角处有对话声传来。
“嘶……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真的吗？哪儿？我咋没听见……”
“你什么耳朵？就后头来着……”
洞壁的一对影子双耳长身摇尾巴，凯撒一个激灵，浑身毛皮都滚过一遍。它迅速上下左右四处看，寻找能藏身的地儿。
甫一偏头，就瞧见壁上的一个小凹槽，浅、不大不小将将好能容它塞一塞。
就这几秒钟，黑团子拿出生平最灵活的脑子和最快速的动作。它掏出一瓶试剂劈头盖脸往身上倒，倒完后在地上滚一圈，人工自然合成棕色毛发瞬间闪亮诞生。
它蹭蹭蹭蹬上山壁，抱住尾巴，往坑里一窝，成功和山壁融为一体。
要不是它刚藏好，拐弯处的生物就出现，凯撒觉得还能自恋会儿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此刻，它提着心，丝毫不敢溜神。
凯撒僵直身体，心里把一堆有的没的全部祈祷一遍，最后以每顿少吃一个浆果为条件和诸天神佛成交，保佑自己不被这两家伙发现。
“我明明听见声音了……”略高壮的猎犬伸腿将边角的细泥烦躁地踢开，“……哪去了？”
飞溅的泥些许砸到凯撒身上，它不可察觉地瑟缩了下。
发愣的猎犬将煤油灯放地上，而后鼻子翕动，贴着地慢慢移到壁角，最后整张脸都埋进泥土里。
另一边的猎犬看不惯它偶尔掉线的傻样子，撇撇嘴，说：“我说小六，咱能不撅屁股吗？还有没有点猎犬的威严啊？”
被称作小六的猎犬伸出头，鼻子上还拱着一撮泥，它眼里雾蒙蒙，回：“四哥啊，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很新鲜……”
高壮的猎犬神色立变，开始从一边洞壁对这块空间进行地毯式搜寻。
凯撒心里咯噔一声，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它大概早就把那只小六给凌迟死了。
什么狗鼻子这么灵？
然而现实是，它完全不敢动，因为那只鼻子很灵的猎犬正在它下方，一步一步挪动着，时不时还探进泥土里，搜刮着气味。
那处地方，正巧是它滚过的地方！
凯撒蜷着爪子摸到自己扑通扑通小心脏，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放缓。生怕连呼出一口气，都被这只猎犬发现。
“在哪儿呢……就在这个地方啊……很浓郁来着……”小六迷茫地呢喃。
查过一圈洞道的猎犬回来，听到这句话，幽深的目光放在地缝的一线泥土中，二话不说，抬起爪子就唰唰刨开。尖锐的指甲太用力，在地上留下道道抓痕。
凯撒头皮发麻，要是自己藏在土里，这下还不得削成片片？麻蛋！这两只怎么还不走？靠它那么近干啥？连湿热的呼吸气都全喷到它身上了！
地上的泥土被掀开，弄得道上一片狼藉，两只猎犬头碰头窃窃私语。
“看见什么了吗？”
小六摇摇头，“我就觉得这个角落的味道不对，但哪儿不对呢……我说不上来。”
四哥翻了个白眼，“要你何用？”
“瞧这地上干干净净，也没人走过的痕迹，四哥，可能是你听岔了、我闻岔了……”小六弱弱地瞥过去，“要不……咱们走吧？”
凯撒心里一喜。好啊，走呗！赶紧的！就是你俩耳朵鼻子不好使了！这里能有啥？啥都没有嘛！
“出息！”四哥啐了它一口，仿佛是极其看不起它那得过且过的样子，随即烦躁地来回踱步，两只耳朵精神地竖起，显然还想听见别的动静。
有好几次，目光从洞壁上掠过，差点就停在那团毛茸茸上面，凯撒把心提到嗓子眼，控制自己不晕厥过去。
好在猎犬巡视几圈未果，最后只能晃着尾巴，不情不愿地说：“那……那走吧。”
小六如鸡啄米般点头，等四哥又扫过一遍准备离开时，才落后一步跟上去。
凯撒强自按耐自己兴奋的小心脏，等两只猎犬弯过拐角后，才松了口气。
呼……惊险，太惊险……
一定是它祷告的诚意通达上天，这才让它犬口逃生！凯撒决定，要认真履行自己做出承诺，就算再馋，也不多吃一颗浆果！
它咽了口唾沫，可是……浆果真是很好吃啊……
黑团子，哦不，现在是棕团子，揉着肚皮，从凹槽里钻出来，溜到地面上。四肢一动不动蜷缩太久，有些麻，凯撒跺跺爪子，原地恢复。
余光中瞧见不远处的煤油灯，孤零零放空地上，里头的火照亮整个洞道。
咦……那两家伙没拿走吗？凯撒脑子懵懵地想。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头顶笼罩大片阴影，它愣愣地抬头，就见两张放大的狗脸，正狞着笑，朝他露出锐利的齿牙。
“嘿！我竟然觉得逗鼠也挺有意思的，瞧这，稍稍一骗，不就自动下来被我们逮到了吗？”
旁边的猎犬吹彩虹屁，“啊，四哥威武，四哥真聪明！努力配合四哥演戏的我棒棒哒！”
而后，凯撒就感觉自己后颈皮被叼起，身体瞬间悬空，另一边，小六满意地提起煤油灯，继续亦步亦趋跟在四哥后面。
脖子处的死亡威胁太过厚重，凯撒一下子气没提上来，昏死过去。晕之前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麻蛋！这两只奥斯卡影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