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找多久啊？我快被这窄小的洞道给逼疯了！人家巡逻队好歹也每日换次岗，有机会上去透口气，我宁可自己被编入的是巡逻队！”
旁边的猎犬“嘘”一声，“这话你吐槽吐槽就算了，可不能一直挂嘴边。”
“怎么了呢？连说都不能说了？”它气哼哼，“要不是运气不好，那天哪能我当值。还不是贾乙同我调了班，我才该死的去守梏狱，结果呢？恰恰好，阴司长来清点查看，就发现有一间空着，东西没了好几天。”
“又不是我看管没的，最后受累的反而是我！这叫什么事啊！”
旁边的同事凉凉反驳，“那你找阴司长理论去。”
“……”猎犬撇过眼，“我脑抽了？还敢找阴司长理论，这不嫌自己皮太实了？”
阴司长说一不二，它们只有听从的份，万不敢质疑辩解，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叼着煤油灯的猎犬轻叹口气，扫了眼后头规规矩矩跟着的小兵们，踱几步到烦躁的那只身侧，说：“武子，想开点呗，好歹这么多侍卫陪着一块找呢！早点找到早点交差，唉，我都想念极乐宫的翠翠了……”
翠翠……
那只叫武子的猎犬浑身发软。特么他也想啊！
不提还好，一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你说这要找到什么时候，那东西自己有脚，还凶悍得紧，山腹这么大，谁知道它蹿到哪个山坳坳里去了？要我说根本没有找的必要，放外头自生自灭算了，反正也是个不开智的东西。”
“哎可别……”身边的猎犬吓得煤油灯都差点没叼住，橘黄色的光在黑暗中莽莽撞撞。
“主人可都说了，现在不是那些东西出来的时候！这只跑掉了，上面已经发很大的火了，如果那东西跑进别家的宫殿，而那家宫殿又恰恰没眼色……会引起大动乱的！”
“切，能有几家宫殿比我们地位高？到时候还怕压不下来事？”武子满不在乎，“没眼力见的小宫殿受惊吓就受呗，大不了重换宫殿之主。”
“呸呸呸，上面都说了要保密，可不敢再惊动更高层，你还希望这事越闹越大啊！”
“放心吧，那东西要跑进宫殿的话早就进了，这么多天都没别的宫殿的动静。说明它要么还在山腹里晃，要么早饿死在某个地方了。我更倾向于后面那个。”
“为啥？”
武子给了它一记明摆着的眼神，“你忘了那几个通缉犯了？上面为了找那两个平民和前执政官，现在满城满山腹的加强守卫巡逻，特别是山腹里，巡逻密集，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怪物再怎么凶悍，体型摆着，还能在巡卫兵眼皮子底下隐身？”
“最可能啊，就是饿死在某个小宫殿里的某个角落了。”
“……是哦。”顿了顿，猎犬又迷糊了，“既然这样，我们现在找的是……”
“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尸体。”武子把话接上，回到原点，回到最初的烦躁，它咬牙道：“妈的，山腹这么大，哪能找得到！”
话音未落，拐弯处一道中规中矩的声音传来。
“武大人，崔大人，这是要找什么？”
猎犬侧头，停步，煤油灯唰得一下转过去，将漆黑的甬道照得灯火通明。
衣着朴素的青年人低顺地站在一边，微卷的头发搭住眉眼，依稀能见鼻翼两侧的雀斑，他身旁还立着虽沉默但目光犀利的猎犬，后头的几排侍卫齐整而列，各自执灯，井然有序。
武子和崔为略放下戒备，示意自己身后的侍卫也停下。
很明显了，方才的问题是那青年所问。
被一个平民询问该是要好好教训的，就算这位平民的语气恭敬友好，然而当看到他肩头的宫殿标志，和那只不苟言笑的猎犬时，武子和崔为已经自动把青年问的问题代入是这位长官要问。
被明晃晃忽略过去，青年也不恼，安静地站立，身边的杜姓长官不苟言笑，面对两只示好的猎犬，淡淡地“嗯”了声。
“杜长官这是在巡逻？”武子试探着问。
“回大人的话，”青年恭敬地代为回答，“刚和上一班交接，才巡了一个路口，就遇见大人们，听见大人们似乎在找东西，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武子和崔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进入了言宫的地盘。
至于帮忙……
“啊，不用不用，”武子咧嘴笑，“我家主人不过丢失了一样小物件，调了自家宫里的几个侍卫找找足够了，可不敢耽搁长官的时间！巡逻之事更加重要！”
它使眼色给崔为，后者立马应和道：“是啊长官，如今巡逻可是第一大任务，和抓捕那几个通缉犯比起来，我们这芝麻大点的事，算不得什么。我俩也不耽误长官的时间了，这就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没准儿下个路口就找见了呢！”
它们说着，边侧身让路，一副告辞的模样。
不同宫殿间，就算侍卫的等级再怎么不一样，也不是说能拦下就拦下的，更何况对方的宫殿同言宫相比，平分秋色，就更没有拦住路的道理了。
青年将暗地里握拳的双手微微松开，垂眼道：“既然这样，就先预祝大人们能早日找到丢失的东西。”
这下，两只猎犬终于对他施舍些眼神，“借你吉言。”随后同杜长官点头示意，领着后边的侍从拐进另一条道上。
橘黄色的光亮一分为二，一颗驻足，一颗悠悠行远。
身后的甬道已经拋至很远，崔为凑过来，悄声说：“方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没看见那传说中的杜长官的脸色，威严肃穆，我差点话都说不利索！”
武子瞧它不争气的样，回道：“大家同一族群，又都是同等级宫殿里的下属，有什么好害怕的？它能对你怎么样？”
“啧，说这话你心虚不，”崔为翻白眼，“同族群算什么，还不是有三六九等，人家是言宫的三把手，杜宾大管家的弟弟，杜彧长官，兄弟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护卫言宫，都是得罪不了的角色，咱们恭敬点准没错！”
武子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而后道：“也是稀罕，平日里透明的言宫，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这次倒叫我们碰上大头。看来……”
它压低声音，“最上头的怒火很大，追捕令下及各个宫殿，连言宫都出动卫兵巡逻了。”
“那可不？”崔为道：“不久前，上面又下了死命令，山腹里的巡逻必须加倍，每一处地方都要衔接有序，连条人影都不可放过！言宫也不能独善其身，还不是该巡逻就巡逻？”
最后一句被武子忽略过去，它想到密集的巡逻和庞然大物，又觉得烦躁到暴躁了，“这还找什么找？要找得到，早被人家发现了，还等得到我们？”
“……”
是这个理没错，可是……
两只猎犬神色各异地互相看看，认命地继续前进。
找！找啊，找空气呗！
还能怎么样？
……
几个拐弯外，停驻的灯光略微扑闪，高大健壮的猎犬缓慢开口，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近期的巡逻队伍加倍，每个宫殿的交界处也安排上了卫兵，只要在山腹里，连只苍蝇都会被抓住。”
青年低头轻声说：“大人，我知道。”
“所以，”猎犬斜眼过去，“要找到突破口才行啊。”
“就像刚才那个。”
它点到为止，青年眸中光亮掠过，了然地弯了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