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笑跟顾清平搭话，顾清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窈窕。
都是人精子，几句话就知了深浅。
当天下午就拎着东西去了沈涟漪家里提亲，这回顾清平没把张老二当成空气，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姨父。
哎哟！这给张老二整的，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他是没啥本事，但他儿子有本事啊！
现在好了，还多了个有本事的外甥女婿。
赚了赚了。
事情彻底定下，顾清平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与乐乐呵呵的大坪村不同，旁的村子运气好些的还收了大半粮食，运气差些的就收了三分之一不到。
剩下的都立在田里成了蝗虫的口粮。
有些日子实在觉着没了盼头的，直接把家里所剩无几的粮食全做了，吃了个肚儿圆就带着一家老小投河去了。
说来也是个可怜人，男人死了，顶梁柱就倒了。
女人熬干了心血，低声下气的东家借西家借才活到如今。
本以为秋收了，日子就好了。
可女人那双无神的眼睛木愣愣的看了一圈家中的人。
一个个瞎眼的老娘，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前路在哪儿呢？
她看不到。
死了，也算是解脱。
……
到了交粮的日子，张寒带着人鸟悄的趁着夜色上路了。
粮站除了愁眉苦脸的大队长之外，压根没粮车的身影。
张寒带着的队伍甫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人的所有视线。
当天，张寒是粮站的闪耀新星。
以一己之力，拉了所有小队长的仇恨。
作为领导有方的小队长，张寒得到了一个搪瓷缸作为奖励，上书——为人民服务。
怀里揣着卖粮钱，张寒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程。
“叔，你这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这小子，张寒睨了他一眼，“哼，我就不信你们不乐呵。”
他敲了一把车架子，哼哼道：“你们这些小光棍回头跟你们娘通个气儿，把屋里拾掇拾掇。”
有些心眼子转的快当下就回过神儿了，有些心眼子直的还傻不愣登的，“叔，啥意思啊？就俺们小光棍收拾？那些打光棍屋里更乱呢！”
众人：“……”
果不其然，回去没到三天，大坪村的富裕已经人尽皆知了。
媒婆们成波儿的往大坪村窜，就想把自己村里的小妮儿介绍过来，搭上一点关系，若是真遇见问题，好歹人家能搭把手。
大坪村的小光棍们一时挑花了眼，这家闺女好看，那家闺女勤快……
尤其是在路上耿直发言的那位，他简直成了香饽饽。
能把孩子养成这样式儿的，想必婆婆也不会难缠到哪里去。
最最重要的是，男人都憨成这样了，就不信他还有那个心眼子出去瞎搞。
俗话说，福祸相依，有人笑就有人哭。
“何晨！你这个丧良心的！”
女人怒骂一声。
她被推出门，小包裹也随之落在了地上，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形容狼狈，跌坐在地上，两眼呆滞，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现在我有更好的日子了，咱们都互相放过成不？我想要个孩子，算我求求你了，成不成？我给你跪下了。”
他这一跪，女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苦都说不出口了，她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呢喃道：“可是，我没家了。”
何晨心里酸楚，可到底是对孩子的狂热压过了心疼，再想想出门听到那些嘲笑。
他只觉得自己的脊柱都是弯的。
没儿子，他直不起腰板子。
“小婵，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事已至此，她也没啥好说的了。
费力从地上爬起来，越过人群朝外走，至于地上那藏蓝色的包裹，她看都没看一眼。
走到村里的荷塘，她闭眼，纵身一跃。
身后跟着的村人瞬间炸了锅，“哎呀！救命啊，有人跳水了！”
岑三儿外套一脱，甩给顾清平，“拿着！”
短促的一声，他直接跳进池塘。
池塘不像是小溪，塘子深不说，下头还都是淤泥。
十秒不到，岑三儿就把孙小婵从池塘里捞了上来。
接过自己的衣裳给孙小婵盖上，紧接着便是胸外按压。
吐出那口水后，孙小婵咳的惊天动地，眼泪刷刷往外流。
岑三儿镇定的很，等她平静了才道：“我叫岑三儿，26了还没婆娘，你要是不介意我还带着个孩子，你就跟我吧。”
孙小婵凄惶，捂着嘴巴，死死揪住盖在身上的衣裳，点了点头。
如果眼前有一条活路。
谁想去死。
岑三儿绷着脸，将孙小婵打横抱起，对着人群外的何晨道：“你把她的东西归拢归拢，下晌午，我带着小婵去拿。”
何晨站在人群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顾清平那张常年没啥表情的脸都裂了。
“清平，麻烦你找一身清安的衣裳给她换一下。”
顾清平想了想，清安现在人丰腴了不少，衣裳怕是不合身，“我去问窈窕拿一身吧，她们俩身量差不多。”
顾清平去沈窈窕家拿衣裳，岑三儿带着孙小婵往家去。
感受到孙小婵细微的发着抖，“别怕，没事儿了。”
孙小婵没吭声，眼泪汹涌。
“最后再哭一次。”
言下之意很明显，往后就是我婆娘了，心里老是惦记着旁的男人可不成。
半晌，孙小婵平静下来，指甲都要扣烂了，才小声道：“我不能生。”
“不能生就不能生，我还有个大侄儿，往后你好好待他，”想了想，岑三儿道：“那孩子有良心，到时候让他给咱们养老。”
“嗯。”
一路无话。
在家喂鸡的小虎一开门就看见俩形容狼狈的人，“叔，你这是咋了？”
岑三儿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快去收拾收拾烧锅。”
沈窈窕赶来的路上简直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