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糙面饼子，女人小心翼翼的掰下来一角递给孩子，瞧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的泪水彷佛决堤了。
张寒看不得这个，皱着眉把身上带着的羊皮水壶薅了下来，“喝口水顺顺。”
那孩子都叫噎的翻白眼了。
女人顾不得旁的，忙给孩子喂水。
一路吵吵嚷嚷的驶向了大坪村。
十天不到就吃了三只家养鸡，沈窈窕吃好喝好睡好，气色好了一个度。
“窈窕！”张小北又带着郑小敏串门来了，俩人头上戴着兔毛帽子，脸蛋都叫冻得酡红，“你知道不，咱们这儿又要来新人了。”
沈窈窕心里咯噔一下，居然这么早，可她面上不显，故作疑惑道：“新人？”
“可不么，前两天就听说了，就是不知道真假。一大清早的寒叔就喊上伍德叔驾着牛车走了。”
去干啥，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之前她们下乡的时候，也都是寒叔跟伍德叔接回来的。
瞅着张小北跟郑小敏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沈窈窕语调松快的，“你们俩愁的什么？脸皱的像个苦瓜似的。”
“能不愁么，万一下来的是个硬茬子咋整？”
沈窈窕：“……”
她默了默，轻声道：“你已经搬出知青院了，就算是个硬茬子，也硬不到你头上啊。”
张小北一噎，突然觉着沈窈窕说的蛮有道理的。
这一茬过了，张小北又想起来另外一茬，更愁得慌了。
“我比你还大呢，回城也遥遥无期，就想找个男人安定下来。”
提及此事张小北就咬牙。
以前知青在村里还算是受欢迎，现在经了黄采采跟何家一事，村里的婶子大娘对知青都敬而远之了。
乖乖，这娶媳妇儿还得知根知底才行，知青这根底不知的，实在冒险。
于是，张小北就自然而然的碰了壁。
就算是有不错的小青年来献殷勤，不要三天，必然会被家里人揪回去。
再加上大坪村今年崭露头角，村里的小伙子们更受欢迎，愿意相看的知青的就更少了。
想到此事，张小北就满腹怨念，但是她也没辙，只能抱怨抱怨的样子。
“砰砰砰！”
门响了，沈窈窕起身开门，“寒叔？您这会儿怎么来了？”
张寒是来借东西的。
人拉回来了，不还得安置么。
知青和那堆破破烂烂的很显然不是一路子的，冬天冷寒，没旁的地方住，安置在一个院里没啥，但也不能住一块啊。
于是，张寒就把目光放在了柴房上。
沈窈窕刚来的时候那小破屋子就坍塌的不像样了，又经了一年的风吹雨打和野猪夜袭，只能说四面墙还剩下三个面儿，屋顶的茅草也烂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张寒就想起来沈窈窕了，毕竟她起房子那会儿多买了不少瓦片，先借来用一用，等开了春，他再还给小沈全新的。
沈窈窕搭在门板上的手指蜷曲，下意识抠了一下门板，刚想笑着拒绝，就被张寒身后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胡子拉碴，头发长的几乎把眼睛遮住。
沈窈窕吓得尖叫一声，一连倒退三步，满脸惊恐的，“叔、叔……”
张寒也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一路的老头子会突然发疯，一把拽过他，向后一推，瞪着眼，“你弄啥？”
手掌按在雪堆上，又冷又痛，男人却突然清醒了。
不、不能现在……
他起身，点头哈腰的一个劲儿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认错人了。”
正好也给了沈窈窕借口，她忍着怒火，“叔，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寒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咋开口了，颓丧的摆摆手，“没事儿了，你回去歇着吧。”
沈窈窕颔首，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等到俩人的身影变成模糊的小黑点，沈窈窕笑了，这衣衫褴褛的可不是旁人，而是她那便宜外公—梁世辉。
虽然心知他的日子可能过的不大好，但亲眼瞧见，总归让她舒坦不少。
张小北拽着她回到堂屋，“你还愣着干啥，关门啊，没让吓着吧。”
沈窈窕笑了笑，“没事。”
“下次你这大鹅也别关着了，放在院子里溜哒呗，要是鸡毛菜不在，它还能顶一顶。”
这倒是，沈窈窕干脆起身把关着大鹅的篱笆打开了。
只可惜人家也不傻，放着暖烘烘的窝不躲，非要头铁的往雪地里钻。
于是张小北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雪白的大鹅睁开眼睛瞅了她们一眼，而后慢吞吞的挪动着肥硕的屁股，一头扎进棉花窝内。
张小北也懵了，“啊？它咋不出来？”
“冷着呢！”
冬日天黑的早，四点多的时候，天边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俩小姑娘看顾清平回来了，便告辞了。
等人都走了，沈窈窕才一头扎进顾清平怀里，搂着他的腰，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怎么才回来？”
顾清平笑，把手捂热了才点了一下她的额间，“当你男人会飞呢？”
这趟跟岑三儿跑的运气不错，抓了只傻狍子，还发现了一窝野鸡蛋，就是数量不多，才三颗。
狍子肉在山上就拆解好了，两家一人一半，沈窈窕瞅了一眼，“给清安送点去吧。”
顾清平笑笑，“不用你送，钱又谦一会儿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不用出力就能吃着肉，多美的事儿，还要他媳妇儿送去？
咋不美死钱又谦。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钱又谦就腆着脸过来了，“哥、嫂子，今儿弄着啥好东西了？”
“狍子肉。”
钱又谦嘿嘿一笑，“嫂子真好。”
话音刚落，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杆钩子秤，“三斤。”
然后数了三张一块的毛票塞给顾清平。
顾清平转手就递给沈窈窕。
沈窈窕都傻了，看着钱又谦走远了才道：“你妹妹吃点肉，还要钱买吗？”
顾清平狐疑道：“她结了婚，有男人养，我再养算啥事儿？这不年不节的，给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