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长时间地站立，他原本扭到的脚腕肿得更加厉害了。
此时，李律师更是觉得心力交瘁，明显有些站立不稳。
李律师把装着新立遗嘱的硬皮资料夹夹在身体一侧，两只手抠在印台的盖子上，别扭地几次尝试，才把盖子抠开。
然后，他在齐必成和祝婉之双双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拿起了祝凯垂落在椅子外的手。
祝凯的手不合时宜地冰凉。
李律师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
他颇为费力地掰出祝凯的大拇指，用了些力气，把它按在鲜红的印台上，直到祝凯的大拇指的指甲缝里都填满了印油。
紧接着，李律师单膝跪地，把印台放到了一边去。
他用一只手抓着祝凯的胳膊，另一只手把资料夹抵在膝盖上做支撑。
然后，他拎着祝凯的大拇指在纸上合适的位置对准印下。
一枚清晰完整的指纹落在祝凯的署名旁边。
白纸上唯一的红印。
视觉效果极佳。
在场的观众都很满意。
李律师亲自做完这件有违良心又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情，松开祝凯的手之后，他的神色并不怎么自然，带着做了虚心事的挣扎。
“为了保险起见，董事长的私章还是盖一下吧。”
李律师小声提议道。
他生怕“祝咏之”他们多想，紧接着就解释道。
“我，我是怕这段时间频繁更改遗嘱，到时候卡在公证的那边，解决起来会比较麻烦。”
末了，他还不忘悄悄看向祝凯那一边。
齐必成自然知道李律师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
他点头默许——毕竟，李律师这话说得并没有什么错。
这种事情确实还是严谨一点为好。
省的一波三折，徒增烦恼。
李律师得了许可，眼巴巴地等着“祝咏之”他们把祝凯的私章拿出来。
祝婉之看了齐必成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压根没见过祝凯的私章长什么样，更别说知道它在哪。
祝婉之估摸着这个替身应该也不知道。
齐必成被两个人直勾勾的盯着，倒是不紧不慢。
他伸出一根手指。
只不过，他并不是指出祝凯私章所在何处，而是在桌上的内线电话上按了一下。
“少爷。”
电话那头是顾管家的声音。
“进来一下。”
压根不需要在书房里的那些人多等，顾管家就进来了。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顺从。
祝婉之并不知道顾管家和齐必成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见到顾管家面色如常地进来，依着齐必成的吩咐，轻车熟路地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了祝凯的私章，祝婉之差点瞪掉了眼睛。
顾管家把东西交给齐必成，就敛着手退了出去，仿佛没有看到祝凯那般。
齐必成再一转手，章子就再次落到了李律师的手里。
他一歪脑袋，示意李律师自便。
李律师接下东西，愁眉苦脸地再度把资料夹展开。
时间卡的正正好。
在时针与分针交叠的那一刻，祝凯遗嘱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等李律师那边完成公证。
祝凯那边一旦咽气，该属于”祝咏之“和祝婉之的，就会名正言顺地到他们的名下。
再没有私生子祝宁什么事。
李律师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把之前那份离谱的遗嘱交给齐必成，带着新的遗嘱匆匆离开。
书房又一次只剩下齐必成、祝婉之、祝凯三人。
谁都没说话。
齐必成和祝婉之是不想。
而祝凯却是不能。
那份祝婉之曾经偷偷摸摸拍照留存的遗嘱原本就在她的手里。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必成可没有祝婉之那般纠结。
他了却一桩大事，心下轻松。
事情到底有没有依照他的计划发展，现在还说不准。
齐必成终于掏出了手机。
不出意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网站挂上了“祝星集团董事长贪污内幕”之类的大标题。
随着几声短促的新消息提示声。
临时董事会紧急召开的邮件也到了齐必成的邮箱。
看来今夜无人入眠这一曲，已经可以开唱了。
齐必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完全失去意识的祝凯。
从之前祝凯的种种表现来看，齐必成也能分辨出他多半是血栓堵了脑子。
换而言之，脑中风。
最初祝凯的表现还不算太明显，齐必成只觉得他是单纯的气极发抖。
但随着齐必成的步步紧逼，祝凯的状态就有些奇怪，不仅嘴歪眼斜，甚至明显可以看出他难以控制身体。
如果在那时，只要有人把祝凯送到医院，以现在的医学手段，其实还能有办法让他恢复。
但是这怎么可能？
齐必成又不是傻子。
他已经完全展现出了真实想法，把所有底牌都亮了出来。
等祝凯康复，他又如何再与祝凯谈条件？
齐必成知道他压根不可能全身而退，唯一的出路，就是硬着头皮继续。
正如齐必成当时用祝宁威胁祝凯的时候说的话。
他说，他和祝宁不是只能活一个的关系。
其实齐必成更想说的是。
他和祝凯，才是真正只能活一个。
不这么做，齐必成之前的准备只会功亏一篑。
在祝凯的手底下忍辱负重那么久，赌上性命反抗一次又有何妨？
对决之前，本就需要递生死状。
齐必成这一战在多方加持下赢了，为此争得了后半辈子的安宁。
负罪感什么的，就算是有，也不该施舍给祝凯这类人。
“你打算怎么收拾这局面？”
祝婉之捏着那几张纸沉默许久，终于放弃自我拷问，开口问齐必成。
“就这么放他一晚上？那估计不等新的遗嘱公证，他就嗝屁了，咱俩照样什么都拿不到，还得便宜祝宁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