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澈扯扯嘴角，有些不耐烦。
看吧，那些死掉的人多无辜，只有她这个罪魁祸首不无辜。
浪费口舌在这种事上，何必呢。
立场不同，她和师兄永远不会再达成共识。
“好了，师兄，念旧的话题到此为止，你是否该执行灵祖的死前遗训了呢？我知道，他让你杀了我。”
灵祖染魔后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知晓，当然包括他的临终遗言。
“你怎会……不，师妹，我永远不会害你！”
牧川快步上前，似乎想要触碰羽澈的肩膀。
羽澈毫不客气的挥剑，“不需要，师兄，我倒宁愿你坚定不移的遵守灵祖的遗训。”
牧川越是摇摆不定，便越是折磨。
而这折磨，是落在他和羽澈两人身上的。
此话一出，无异于在牧川心上捅了一刀。
他明白，只要他对师妹下杀手，那师妹也必将毫不留情的还击。
到时，谁生谁死，就不一定了。
刀光剑影，法术横飞。
这种情况下，羽澈竟然没有施展魔气。
似乎，她依然在乎牧川的性命。
这场嘴炮对轰，看得时玥眉头拧成个“川”字，什么跟什么啊，狗血浓度过高，比万年后的小徒弟和神尊相爱相杀的戏份好看多了！
器灵突然又出声提醒道：“别被他给骗了！这家伙可会演了！”
说话间的功夫，牧川突然一转攻势，招招致命。
羽澈亮起眼眸，也杀了回去。
好，很好。
这才有点她师兄的风骨。
要么堕魔，要么问道，摇摆不定像什么话！
谁知，羽澈杀意将至，剑刃即将没入牧川的胸膛，他不躲不避，直直迎了上去。
锋刃刺入血肉，牧川终于松弛下来。
他扔掉手中的武器，双臂抱住惊慌失措的羽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师妹，这下，你逃不掉了。”
羽澈小脸煞白，她慌了，彻底慌了。
“牧小川，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
她没有想到，师兄竟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万般纠结过后，他选择了陪她一同堕落？
她的重量，竟比他一心所求的天道公允更重？
就算是死，他也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吗？
羽澈不敢相信，豆大的泪水滚滚而出。
牧川却只是心满意足的微笑，眸底满是得偿所愿的温柔。
他就知道，师妹放不下他。
每每师妹气急败坏的发脾气时，总是喜欢叫他“牧小川”，听起来像个傻乎乎的放牛娃，但他很喜欢。
听到这个称呼，他就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蓝天和无垠的青青草地，天地之间，清风徐徐，是聪慧伶俐的师妹笑眼盈盈的望着他。
渺小，但幸福。
是他和师妹远远触及不到的平凡生活。
也是他始终没能倾诉而出的心意。
“呕……”
鲜血喷涌，染红了牧川的衣襟。
羽澈哭成个泪人，面上湿润一片。
泪珠落在他的血痕中，晕开红色的涟漪。
“你别吓我……我听你的……你别这样！”
他口型微动，倏地，羽澈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似的，彻底消失在眼前。
器灵气得破口大骂：“看吧，这狗男人惯会演戏，把我主人给骗了进去！坏蛋啊，亏我主人这么担心他！心机男！”
奇怪，羽澈人呢？
时玥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年轻的牧川手中，如获至宝般紧紧握着一对雪白的玉珏。
他受伤不假，胸口还插着利剑，可他却依旧定定的望着玉珏，唇角带笑，眼波缱绻，像是在看故去的爱人。
他强忍胸口伤痛，缓缓将玉珏抬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他吻得格外克制，只浅浅触碰，便匆匆将其收起。
结界术法，他强于她。
而他，是她的弱点。
这次，他赌对了。
在他主动接下剑刃的时候，师妹终究还是刺偏了半寸。
他匆匆服下药丸，运气护住心口，即刻起身前往就近的仙门。
画面陡然转换。
牧川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大半。
他将羽澈封印于亲手雕刻的玉珏之内，随身携带，对外却宣称已经将其处死，他胸口的魔女之剑便是最好的证明。
三界之内，再无魔女身影，魔物四散逃回魔界。
于是，魔女劫难化解，牧川成了人人敬仰的盖世英雄，是他拼上性命守护了天下苍生，灵祖后继有人！
他用性命，换来了羽澈的信任，却将她束于玉珏结界之内。
羽澈的感动，全都落了空。
牧川并未选择同她一起堕落，他的选择始终都是所谓的天下正道。
他的赴死，不过是取信于她的手段！
可牧川是怎么说的呢？
“唯有这样，才能保你不受世俗伤害。”
“师妹，我也不想的，将你关在此地，实属无奈之举，但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时时刻刻永不分离。”
“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你被人追杀，你更不需要再手染杀孽，被魔气驱使着伤害无辜之人。”
“师妹，我明白，你是被逼的，今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我会保护你。”
他执意于给天下一个交代，执意于寻得双全法。
某种程度上，他做到了。
以囚禁羽澈为前提，做到了。
“师妹，你的魔气我会想办法封印，你先冷静下来，好么？玉珏中有灵泉，至清至纯，足以洗掉你身上的罪孽……”
羽澈：“……”
他依然坚信，是羽澈做得不对，是她满身罪孽。
接下来，她只需要在玉珏中像个挂件似的老老实实的待着，便万事大吉了。
这事，站在牧川的角度来看，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尽他所能的做好，他既守护了天下，又救回了师妹。
但站在羽澈的角度来看呢？
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冤屈没有得到洗刷，她将永远背负骂名，师兄从始至终都不信她！
但她不怪师兄。
这才是她认识的师兄。
她早该想到的，师兄不可能为她去死，更不可能放弃天道公允。
经此一遭，她以后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羽澈不再理会牧川的劝诫，她藏在玉珏中沉寂了许久，苦苦支撑着精神，抵抗着魔气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