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长有家室的仆人拿了热水和干净毛巾进去换床单被子,替主子擦净身子,全程不抬头,私自窥探主人的妻妾属于大不敬。
被窝里红涟搂着陆文清,顺着光滑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男子突然发声。
“你想要儿子?为什么?”
红涟笑曰“我喜欢儿子,最好生多多的儿子,比你们陆家五公子还多,一个个都像你这样,一排文清。”
“谁要给你生那么多孩子?”
“咦?刚才不是你觉得可惜?”
“我没有。”
“哈哈,其实只要是清儿的孩子,男女我都喜欢,也都要,必须要,只不过现在不行,我舍不得二人世界,何况我还在孝期,孝期生子会遭人口舌,对了,清儿想要男孩女孩?”
“我?”
他想了想,浅笑“还是女孩儿吧,男孩儿长大了,总是要走的。”
“凭什么?我红府的公子通通不嫁,一排文清围绕膝下享同堂之乐,才不便宜外面那些蠢货丫头。”
“说得容易,到时候他们自己要走,你拦得住?”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岳父岳母本意多留你几年,结果你比他们急,亲爱的夫君,你就那么想早早嫁给我啊?”
陆文清蒙住头躺到另一侧去了“到了嫁娶之龄自然要成婚,哪是我急?不跟你聊了,困了,睡觉。”
男子适婚之龄为16~0岁,不过也有些家庭把儿子过早嫁出去,封建地方过了1让儿子去妻主家做相公的也不在少数。有些家庭则不忍骨肉分离,留儿子到岁,过了还没出阁,外人就要指点了。
年少经不起摧残,绝大多数家族心疼孩子,选择在十七八为他们说媒,这时男子大都已经发育完好,年华正茂。
陆文清与红涟同年同岁,不过红涟月份早,年初的诞辰,文清则是年末出生,陆文清十九岁出阁时,红涟正好二十了。
照陆府的规格,最早也得把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圈养在身边护到岁再出嫁,可能更晚些,陆家公子名声远扬,早前就有6岁晚嫁在太尉府做正君,4岁还被女皇相中迎进宫里做妃嫔的历史,他们才不怕儿子们嫁不出去引人非议。
红府上门提亲,儿子出嫁前老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帮儿子置办嫁妆指挥装箱一边哭,文清站在旁边哄完他娘哄他爹,可惜面露喜色,朝气蓬勃地怎么看怎么不像依依不舍,气得父母作势要打他,手举起来又放下,唉地丧气,捶胸顿足。
那时陆家还未知向家的事,门当户对,父母双方互相看好,两个孩子从一块长大,情投意合,两家走动频繁,待对方女儿儿子如同亲子,基本跟娃娃亲无异,正因为太熟好说话,所以陆家并不着急过早送儿子出去,十六岁没反应稀松平常,十八岁还没反应,大人不急孩儿急,红涟先坐不住了,缠着老将军求了几次提亲的事儿,老将军装聋作哑左言右他。长大了男女有别,红涟不能独自常去探望文清,两家相聚得空间隙,两个人一见面如胶似漆,那时分离才是真正依依惜别。
要不是老将军自知人世间的日子所剩无几,想离别之际见证女儿成家立业,估计万不会这么早上门提亲,平白惹陆国公一家如临大敌,肝肠寸断。可若非她早去提了亲,过后向氏夫妻将向欣嫁做正君,红涟还不一定娶得到文清那孩子,回想都是缘分。陆国公刚正,深知不可失信于人悔婚,再心如刀绞也放了手。红涟想到别人家嫁子都是百般讨好儿子的妻主,自己的岳父岳母反而把她叫去关起房门,严词警告了一番,也是爱子心切。
红涟揽着男子腰“文清,你得到的这些恩宠,换别人早在公爵府盛气凌人,在将军府嚣张跋扈了,偏你是不同的。”
陆文清打了个哈欠“哪里不同?”
“你大概忘了,年满六岁的朝臣子女可以参加宫宴,第一次朝臣宫宴上我见你,大人们带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去向女皇跪拜,年纪的全放在殿外园子里候着。那么多世家姐公子,没了母亲管,吵吵嚷嚷追逐打闹,连你姐姐都在和姐妹说笑,只有你,飘然绝尘,站立都与旁人不一样,我好奇,过去拜会,你转过身来,我报上姓名,你说‘原来是大将军家的红涟姐姐,幸会’,你当时可爱极了,眼珠竟是浅茶黄叶色的,还亮晶晶,精雕细琢的人儿,我原当你看起来恬静,多半怕羞不爱说话,可你一笑,眉眼弯起来,我只觉整个人如沐春风,骨头都松快了,一点点疲懒舒服,而你落落大方,我从第一次见着你,便看中你的才情,你的心性,容貌倒排在其次。”
红涟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大家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然在她心中,一见钟情也应大抵如此。
这样一个第一公子,嫁给她以后,做了侧君不说,侍奉妻主,管理府中事宜,打点仆人,明算账目,劳心外边的商铺买卖和田地雇佣,事事都要他过问经手,远方亲戚还塞了两个稚儿给他培养。
红涟恨得捶了自己一下,文清把她和府中料理的这么好,她却负了他,和他赌气冷落他,想想真是不该。手上将陆文清搂紧了些,对方大概是累了,在耳边发出均匀的呼吸。
第二天红涟特地心谨慎不发出声音起床,昨晚文清许是被她磋磨得有点狠,睡得沉沉的没起来,淼儿黑着眼圈掀帘子伺候她洗漱穿衣。
“声点,别吵你们主子安眠。”
淼儿点了点头,手脚更轻。
“你这娃儿,琦阑昭儿不在,没人换班苦了你了,等他俩好了,我赏你二两银子,你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将军。”
“嘘——对了,给你们主子说,我下了朝来他这儿用膳,给他带他爱吃的核桃酥。”
“好。”
将军对他们公子好,流云轩的下人们高兴,做活儿都勤快了,脸上挂着笑,走哪都喜气洋洋。铭拿着玻璃缸在荷塘里给向欣捞金鱼,远远看见一群穿蓝衣裳的哥儿们叽叽喳喳往这边来,手里拿着馒头渣,想必是来这儿喂鱼赏花。
他手一滑,哎呀一声,刚舀到的鱼儿跑了不说,还沾湿了鞋袜。
“这不是明华阁的铭吗?”
几个哥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地站在塘边“你做什么呢?”
铭哼了一声“捞鱼,给正君解闷。”
哥儿们哈哈笑了一阵“这么的鱼苗怎么解闷?你回去跟你主子说,要闲得无聊,来流云轩转转,我们湖里的锦鲤又红又金,个还大,喏,这儿有馒头,你拿回去叫正君过来,到我们那儿喂鱼去吧。”
“我们正君就喜欢金鱼,谁稀罕你们院里的大肥鱼。”
他气呼呼地跑了,留几个流云轩的暗自嘀咕他不识好歹。
好不容易轮到将军替正君出头,换仆人换厨子,给正君长足了脸,眼看红府上下该有尊有卑了,还没来得及得意,吃了一顿饭,反而把将军吃回流云轩去了,尘铭叮零哐啷地整理房间,气煞。
“将军侧君一和好,什么时候才能再踏进明华阁啊?”
“正君,您这腿快点好利索吧,多往将军面前跑跑,让她心里惦着你,你看那个郑乔意,说话像唱戏,走路扭扭捏捏,还抛媚眼,下作!”
向欣捂上耳朵,这两个仆整日恨铁不成钢,催他争宠,难道男子一辈子的价值就是得到妻主的宠爱?丝毫不能痛快地自己活吗?这一生大不了在将军府当一个摆设呗。
但他听到郑乔意的名字,不知为何心里不大舒服,陆公子面前他自惭形秽,妻主与他夫妻恩爱他并不嫉妒,那日听到郑乔意被纳了妾室却……
妻主对他的包容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长这么大,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人真是贪得无厌,李姐姐对他好的时候,他像是枯井终于注入了甘泉,如今将军待他更好,他感动之余,居然开始对比两个女人谁更真心。
他最该做的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他却做梦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子多情薄情在齐国是天理,一个男人需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妻主以保自身不被厌弃,不仅如此还不允许流露妒意,一旦善妒便为不贤,被怎样责罚都不为过,不让妾开枝散叶的正君侧君是要被世人谴责的。
红涟也是这样的人吗?她明明那样喜欢陆公子,为何对郑乔意?向欣突然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只能把一切无解都归于他们是毓女族族群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