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世家遺珠 >39.沈逸風病危
    因爲每日裏一套八段錦,李薇竹的力氣相較於一般的閨閣女兒要大一些,能夠抱得動沈逸風,但是她的力氣也不足以揹着沈逸風一直走,這會兒她背起了茜草一路上揹着的筐婁,讓茜草背起了沈逸風前行。

    剛走了沒多久,就見着一位老夫人身側是梳着雙丫髻的姑娘,那姑娘見着茜草身後的沈逸風就不住眺望。

    那姑娘見着李薇竹兩人往前走,尤其是看到了茜草身上的身影,就忍不住呢喃道:“咦,難道不是來求醫的?”

    李薇竹聽到了她的話,停住了腳步,讓茜草等一等,自己小步到了兩人的面前。

    看着那個婦人,她穿着的衣裳是上好的真絲襦裙,絹絲的衣裳是最難打理的,她身上的衣裳卻一絲不苟,面色嚴肅,法令紋深深,花白的髮絲抿得整整齊齊,額心帶着的是青色的抹額,抹額上繡着的是暗紋,許是祥雲紋許是如意紋,李薇竹也看得不分明。

    這是一個不怎麼好相處的老夫人。

    心中想着,雙手拱手對那位老夫人行禮,“是李夫人嗎?”

    那位夫人身邊的姑娘笑了,隨着她綻開笑容,她脣邊露出了米粒大小的兩點梨渦,點點頭道,“是我家夫人。你們是來求醫的?那位公子生病了?”

    李薇竹想到了燈鋪主人的話,谷中隱居的只有李夫人一人還有她的侍女小廝們。這會兒聽着這位李夫人身邊姑娘的話,李薇竹知道眼前這位神色嚴肅的婦人,就是著書的作者。李薇竹並不是來求醫,而是想要和李夫人探討醫術,這會兒拱手道,“我自幼學醫,偶得夫人的醫書,是想要……”

    醫書?聽到了醫書兩字,姑娘的面色變了,不等着李薇竹說話,看向了自家夫人,果見着面色鐵青,伸手扯了扯李夫人的衣袖,像是怕她生氣一樣,“夫人。”

    李志庭的面色冷了下來,“什麼醫書,不知所謂。”她上下打量李薇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片,拂袖怒道:“好好一個女子,學什麼醫?胡鬧之極。”

    李薇竹抿抿脣,面色有些難看,她看着李夫人的書,雖然不曾見面,在心中與她神交已久,初見她的冷顏,便覺得她和書中那能夠寫下灑脫不羈隨筆的李大夫有些出入,這會讓聽着她的斥責,心中有些發堵,剛想要說什麼,就聽到李夫人身邊的丫鬟驚呼,“女子?”

    這個丫鬟有一雙靈活的眼,一雙眼睛滴溜溜在李薇竹的身上打轉,也算是轉移話題,也不想當然讓自己夫人惹惱了李薇竹,“當真是爲姑娘?”就算是自己夫人說了,丫鬟仍然將信將疑。

    “胸都沒有束,只是用藥壓了嗓子,以爲穿上男子的衣服,就可以學習男子給人治病?荒唐。”李志庭毫不猶豫地點名了李薇竹身上不協調的地方。

    李夫人說出之後,她身側的那個丫鬟也看出了李薇竹女兒家的身份,一雙眼不住的眨動。

    李薇竹抿脣,想要反駁,但是想到茜草背後的沈逸風,低低道:“我的一個朋友受了傷,也不知道在溪水裏泡了多久,現在最好靜養,李夫人既然給人看病,能不能先讓我們安置下來。我們可以出銀子的。”

    “想要安置下來,你們不出銀子,難道我替你出銀子不成?”李志庭冷笑,說完了之後轉過了身子,便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李夫人身側的丫鬟留在了李薇竹的身邊,她的聲音軟軟的,“姑娘,我家夫人只是說話不太好聽,不過,她已經應了你們呢。我們走吧。”

    李薇竹看了一眼沈逸風,這會兒沈逸風面色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慘白,這麼快就生了熱?這裏要進城需要一段距離,而沈逸風的狀況當真不太好。對着茜草點點頭,茜草就跟在了她的身後。

    簡簡單單幾句話,李薇竹就知道了李夫人身邊的這個丫鬟,叫做秀兒,秀兒甚至看了一眼沈逸風,見着他生死不知,小聲說道:“姑娘別擔心,等會到了地方,夫人會替這位公子看病的。夫人只是不喜歡聽人喊她大夫,也不喜歡提到什麼醫書。但是她會給人看病,會把公子治好的。”

    秀兒看了一眼沈逸風之後,便發覺了這位公子生得俊朗。眉目如同畫裏的人一般,鴉色的髮帶着水汽,一縷髮絲垂在他的面頰邊,他閉着眼,看上去有些不適地皺起眉頭,面色白中泛着紅,脣瓣水潤帶着豔麗的紅。

    李薇竹順着秀兒的視線,也看了沈逸風一眼,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他是面色慘白,這會兒風邪入侵,生了熱。須得儘快用藥了。“前面還有多遠?等會得讓他退燒。”

    秀兒說道:“已經不遠了,在走上一刻鐘就好。那裏藥材都是現成的。”說完了之後看着李薇竹,小聲說道:“你當真是個女大夫?”

    李薇竹顰眉,心中不解,李夫人自個兒就是大夫,給人醫治看病,卻不喜歡被人稱呼爲大夫,聽說自己習醫,也是冷嘲熱諷,沒有好臉色給自己。擡眼看着秀兒看着自己,微微頷首,“是,我自幼跟着醫治過的人也有數百人,應當是可以算是大夫的。”聲音裏有矜持的驕傲,她的醫術,當年祖父也是讚歎過的。

    秀兒有些猶豫開口:“等會姑娘別這樣同我家夫人說是大夫,我家夫人會不喜歡的。”

    李薇竹瞧着秀兒,把秀兒看得有些侷促不安,“小姐看什麼這樣看我。”

    李薇竹既然爲自己的身份驕傲,如何會應下秀兒的話?因爲沈逸風也不想得罪李夫人主僕二人,口中道:“我們走吧。”

    秀兒也不好和李薇竹多說什麼,心中一嘆,“等會要什麼藥材?”

    李薇竹在心中已經盤算好了方子,便和秀兒說了,“記住了嗎?”

    “恩。”秀兒點點頭,“是用文火?”

    “別用文火了。”李薇竹有看了一眼沈逸風,剛剛面上還是淡淡紅,這會無端豔麗,“先煮沸一道,喂他喫下罷。等第二道再用文火。”

    秀兒瞠目結舌,她跟着李志庭在一起久了,也知道些醫理。

    李薇竹見着秀兒如此,自信笑道:“你信我就是,我總不至於用他的性命來試驗我方子的好壞,這方子是可行的。”

    秀兒只好應道:“那我便這般熬藥了。”她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哪裏算是熬藥,只是把水燒開了,把藥材在裏頭泡一泡的罷。

    說着話的功夫,便到了山谷之中李志庭隱居的所在。那是用一根根的修竹修築而成的屋子,踩在了上面,便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響,頗有雅意。聽到了動靜有另一個丫鬟迎了過來,見着了茜草揹着那位公子也不奇怪,對着主僕三人行醫,“是背上的公子要看診嗎?這邊。”

    這個丫鬟叫做珍兒,珍兒領着兩人到了客房,李薇竹說道:“有沒有熱水?還有乾淨的男子衣裳,要換衣裳。”

    李薇竹說這話的時候,李志庭也入了客房之中,聽到了李薇竹的話,便說道:“熱水有,男兒的衣裳沒有,只有女兒家的衣裳。”說完之後下頜擡起,“你既然是個女兒家,你這身衣裳也沒什麼好穿的,脫下來給這位公子就是。”

    李薇竹的面色羞惱,茜草的眉頭皺了起來,“李夫人,我們只是借住這客房,再買些藥材,何必如此侮辱我家小姐?”

    珍兒進退維谷,她也覺得自家夫人的話有些過了,可也不好說什麼,尷尬地低聲道一句,“我先去準備熱水。”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李夫人狹長的眸子盯着李薇竹,一眨不眨,“你也覺得我在辱你?”

    李薇竹深吸一口氣,原本身子氣得有些發顫,聽到了茜草維護自己的話,有了底氣,擡起眸子,回看着李夫人,揚聲道:“是,我覺得你在侮辱我。你自己不願被人稱爲大夫,我自幼和祖父行醫,祖父承認我的本事,被我醫治的人也承認我的本事,我就是大夫。我扮作男兒裝,是出行方便,你讓我脫下衣衫給他換上,是在辱我。”

    聽到了李薇竹的話,李夫人反而笑了,“如果說你是大夫,你爲什麼行醫能夠做到哪一步呢?”

    李薇竹對李夫人的最後一丁點的好感,因爲她剛剛的話已經消失殆盡,“這是我的事情,幹你何事?”

    李夫人繞過了李薇竹,不去看李薇竹,坐在了沈逸風的邊側,沈逸風的背被墊上了枕頭,讓他背上受傷的那一塊兒懸空了不沾牀面。

    沈逸風先前的前襟已經被李薇竹解開,後來因爲衣衫有水,這一塊兒更是直接被李薇竹剪破了,用一塊兒棉紗布覆蓋着,此時紗布上除了止血粉,還有隱隱的血跡,李夫人低頭嗅了嗅止血粉的味道,伸出手指搭在了沈逸風的腕子上,她的眼眸也閉了起來。

    李薇竹看着她的動作,便覺得她應當還是有把刷子的,等到李志庭睜開眼,說道:“身上的洞穿傷,在水中浸泡時間過久,寒邪入侵,生高熱,因爲中毒,身子虛弱,本已時日無多……”

    “等等,等等。”李薇竹喊住了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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