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世家遺珠 >40.他快死了
    李薇竹聽得是一頭霧水,說道:“中毒?”眸色生了狐疑,她莫不是在匡她?她怎的沒有斷出他中了毒。

    李夫人見到了李薇竹的神情,脣瓣微彎,還當真是個小姑娘,什麼都寫在臉上。淺笑尚未到達眼底就化作了嘲諷,“怎的,連他中毒都沒有把出來,還自稱爲大夫?”聲音裏也是冰冷的溫度。

    李薇竹看着眼前的李夫人,無論如何她都是那本醫書的著作者,別說現在就算是未來的三五年的日子裏,她恐怕都趕超不過她的醫術,若是她說的是真的,那應當就是剛剛自己沒有斷出來脈:“我剛剛給她摸脈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浸在水中,脈息微弱,指不定剛剛沒有摸出來。”

    李志庭站起了身子,斂了斂裙襬,端坐在一邊的繡凳上,“那你再瞧瞧。”眼前的李薇竹最多不過雙十,這般的年歲,怎能夠斷的出那毒物?就算是斷出了毒物,也沒法解毒。

    左右廚房裏還要燒水,李薇竹就坐在了牀榻邊,手指捏住了沈逸風的脈搏,她的眉心蹙了起來,擡眼看到了李志庭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憋,乾脆閉上了眼,細心感受沈逸風的脈搏。

    閉上了眼,聽覺放大,她甚至可以聽得到血液在青色的血管裏涌動的聲音。咚咚咚,那也是生命蓬勃的聲音,雖然微弱卻仍然有力的在血液之中涌動。

    只是她聽不出他中了毒,李薇竹的眉頭顰起復又舒展開來,她要聽得更認真一些。

    柔軟的指腹在他的手腕上移動,李薇竹屏蔽了外物的聲音,只有沈逸風脈搏之觸感與之聲。

    李薇竹閉上眼給沈逸風診脈的時候,李志庭的眼底流露出罕見的脆弱,茜草沒有留意,閉上眼的李薇竹更是不會知道李志庭流露出如此的情緒。

    沒有人注意到的李志庭,近乎是貪婪地看着李薇竹,她的容貌與女兒不肖似,行醫時候那熠熠生輝的目光,卻像極了。眼前的李薇竹多大了?是否有女兒的年歲大小?

    斷不出中毒……

    不對,李薇竹的眼睛驀然睜大,她聽出了沈逸風脈搏裏與尋常人微妙的不同之處。

    見着李薇竹睜開眼,李夫人也收起了脆弱,清冷肅穆的眸子裏帶上了先前的嘲諷之意。“聽出來了?”李夫人站起身子,李薇竹坐在牀榻上,看着李志庭,她居高臨下,影子投射到自己的身上,帶着壓迫的味道,嗤笑道:“連這點小病都握不出來,還做什麼大夫?”

    既然看不出來病,就不要做大夫了。李志庭心中一疼,想到了女兒的死亡,覺得房裏讓她喘不過氣來,轉過了身子,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而李薇竹也站起了身子,“不對。”

    李志庭腳下一頓,而李薇竹走到了李志庭的面前。

    李薇竹看到李志庭的神色,一愣。

    而李志庭已經收斂了自己的神情,抿起脣瓣,不苟言笑之色。

    李薇竹看着李志庭,下頜擡起,露出了咽喉,爲了扮作男兒,她甚至捏了一小塊兒與肌膚相近的假喉結,“這不是什麼小病。”李薇竹正色說道:“我技不如人我承認,但是醫者,醫術並不是全部,除開醫術之外,便是醫術仁心。我的醫術不是頂尖,但是我年歲還小,我還有一年才及笄,等到我有你的年歲,我的醫術一定比你好。”

    她意氣風發,襯托得自己垂垂老矣,她目光閃亮的模樣,和當年的女兒一模一樣,她當年拗不過她的女兒,這會兒更是被李薇竹所說服,眼底劃過一絲傷痛,垂下了眼,掩住了眼底的傷。

    “你還要繼續行醫?”

    李薇竹點點頭,“這是自然。”想了想又說道,“李夫人,他的高熱我可以想法子褪去,他的腿也不成問題,只是他身上中的毒……”李薇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李志庭。在寨中的時候,她沒辦法斷定自己的醫術如何,走出了寨中,一直到行到襄陽城,李薇竹對自己的醫術也有了清楚的認識,在同齡人之中,她的醫術是絕對的斐然,在整個醫術界,也稱得上是中上,甚至還會比一些多年行醫的老大夫,斷脈開方來的準。

    “他身上的毒怎麼了?”

    “還請夫人出手救治。”李薇竹的眉頭皺了起來,“我只能夠摸得出,卻不知道如何對症下藥。”

    李夫人發出了低笑聲,吱呀一聲響,房間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是珍兒,身後的丫鬟魚貫而入,拎着燒開的水壺還有搪瓷盆。

    “你笑什麼?”李薇竹說道。

    李夫人並沒有急着回答李薇竹的話,而是對着珍兒說道:“你們下去吧。”

    丫鬟們行禮之後魚貫而出,李夫人對着李薇竹說道:“想讓我給他醫治,我做不到。我知道有法子可以治他,但是你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她看着李薇竹,神色帶着懷念的縹緲又有慎重。

    李薇竹尚未說話,茜草就開口說道:“這位沈公子與我們只是狹路相逢,他是京都裏沈王爺府上的世子,救了他,王爺自然會有豐厚的金錢。”

    李志庭笑着不說話,聽到了茜草的話沒有生氣,若是當年她的小玉也有這般腦子轉得快的丫鬟就好了。笑容多了溫和,擺了擺手,只是看着李薇竹,“爲了治好這位沈世子,你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看着李夫人的笑,李薇竹□□在外的肌膚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她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問自己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心兒砰砰直跳,李薇竹保守說道:“茜草說的是。”代價兩字,聽着便覺得沉重。

    李志庭看着李薇竹,她果然和女兒是不一樣的,心中一鬆,這樣也好。

    李志庭說道:“今個兒我這裏沒有男人可以服侍這位沈世子,你讓你的丫鬟留在這裏照顧沈世子,你同我來。”頓了頓就說道,“福雲那裏應當有新制的中衣,珍兒,你去拿過來吧。”這會兒也不再爲難李薇竹,說讓她脫下自己的衣裳給沈逸風換上了。

    茜草有些不放心,李薇竹卻按住了茜草,她看出了李夫人的鬆軟之意,“你給他擦擦身子,我跟着李夫人去去就回。”

    李薇竹跟在李夫人的身後,李夫人顯然是大戶人家出身,走路的時候,看不到足下的繡鞋,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聲也是微小。

    走出了屋門,往遠方看去,便可看到翠竹森森,林間飛鳥飛過,鳥兒的清脆的鳴叫聲宛若在耳畔。再走入了另一間房,少了剛剛清雅的味道,屋子裏頭滿是苦澀的藥草的味道,大大小小的櫃子裏頭放置的是處理好了的藥材,這屋子裏的抽屜恐怕就有數百個,只怕只有經常用的人才知道藥材放在哪裏。

    李薇竹的眼略略拂過這些藥箱,人蔘、白朮、青蒿、枸杞……

    李志庭對着李薇竹說道:“坐。”

    等到李薇竹坐下了之後,李夫人坐到了李薇竹的面前,拎起了紅泥小爐,琥珀色的水柱從壺口傾瀉而出,“這個天氣,喝一點紅茶很好,你試試看。”李夫人這會兒的聲音和緩,和一開始的尖銳與刻薄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她的手指修長,把帶着嫋嫋霧氣的茶盞推到了李薇竹的面前。

    李薇竹看着李夫人,“有什麼話,想要單獨和我說?”

    李志庭目光落在了李薇竹的身上,她的肌膚嬌嫩,雙眼明亮,生機勃勃盛開在最美的時節,“你爲什麼要行醫呢?學醫有什麼好的,你看你爲了行醫,也不能穿好看的衣裳,還要用藥物壓住自己的嗓音,這是何苦?”

    如果李志庭用一開始的語氣說話,李薇竹這會兒不會回答,她的聲音裏淡淡的關懷之意,讓李薇竹想了想開口說道:“我跟着祖父行醫,學了這些醫理藥理的知識,自然想要讓它們派上用場,

    李志庭聽到了李薇竹的話,擡起眼,“就算是世人眼中的神醫,也往往有沒辦法醫治的時候,你會如何去做?”

    “就像是沈世子的毒,我便是沒有法子。若是遇到了有法子的,他自是求醫便好,若是找不到可以解毒的大夫,或者是病入骨髓,那也是他的命數了。”

    “你倒是想得開。”李志庭冷笑一聲,看着李薇竹的眉頭蹙起,舒緩了脣角,“有時候做大夫並不是那般容易的,你有時候盡力而爲,患者以爲你沒有盡力,或者患者的家屬乾脆以爲是你醫治死了他,如何是好?”

    她的一顆心似大手攥住,讓她沒辦法喘過氣來。李夫人想要站起身來打開窗扉大口的呼吸,又想要坐在李薇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等待她的答案。

    李薇竹不明白她所問的含義,略一沉吟,而後說道:“我盡力而爲,無愧我心。”

    聽到了李薇竹的回答,李志庭忍不住站了身來,她到底和她的玉兒是不一樣的。

    猛地站起身子推開了窗,讓帶着冷潤水汽的風撲上她的面。

    清風徐來,她好似看到了她的玉兒,穿着桃紅色一字形束腰長裙,陽光下笑得絢爛,“孃的醫術好啊,我有孃親啊,怎麼會有治不好的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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