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世家遺珠 >60.絲蟲病(下)
    沈洪君的父親已經去了,沈洪君是老來得子,他的母親年輕時候勞作太累,沈家老太太的頭髮已經是全白,面部滿是皺紋,因爲勞損了腰肌,只能做些簡單的剝豆子的活計。.1kanshu聽說李薇竹不用割腿就可以治好沈洪君,沈家老夫人不住的給李薇竹鞠躬,眼角老淚就流了出來,“不用割腿好,這樣好。”

    “娘。”沈洪君偎在孃的懷裏。

    沈家二兒媳婦剛懷了孕,正在屋子裏頭窩着,聽到了動靜,就撩起簾子出來,“要給小三治象腿?”

    掀開了簾子之後,就看到了李薇竹,“誰是大夫?”

    “我。”

    那媳婦臉圓圓的,四肢雖然纖細,軀幹卻生得胖乎乎的。胖媳婦眼睛上下瞥過李薇竹,“能不能行啊,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大夫,要知道以前那個老一點的女神醫,她的女兒可是醫死了人的。”

    秀兒的臉漲得發紅,那喫得圓滾滾的媳婦兒說的正是自家小姐,因爲說的是實話也沒法反駁。

    李薇竹說道,“那是我乾孃和乾姐姐。”她的語氣裏也帶着一些惱意,“我剛剛在路上算過了,一副藥大約是半兩銀子,診金可以不收,最多花十兩銀子可以藥到病除。”

    十兩銀子?

    原本那個喫得圓滾滾的媳婦兒,聽到此言立即就變了神色,聲音也陡然尖銳了起來,“十兩銀子,你怎麼不去搶啊。”

    “十兩銀子,省一省就可以出來了。”沈家老太太的語氣帶着央求,“給小三兒治病要緊。”

    “我是沒錢。”二兒媳婦眼皮子一翻,“說是不要診金,只要抓藥的費用,這算起來比診金還要貴。”

    “我可以給姐姐做活計。”沈洪君說道,“姐姐,我幫你做活,你給我治腿好不好?”想了想,咬牙說道:“我只籤活契,不籤死契的。我可以做三年的活計。”

    “你要死啊。”二媳婦一聽就着急了,“最多十兩銀子,說不定七八兩就可以了,一年三兩銀子不到,憑什麼這麼便宜。”

    “我記得你剛剛還嫌貴了。”秀兒頂了回去,“怎麼這會兒就覺得便宜了?也就是我們小姐脾氣好,要是擱在我們夫人身上,就憑你剛剛的那句話,就不治了。”

    “不治就不治……”

    李薇竹按下了秀兒,“要是不治,也只是她,和孩子有什麼干係?”

    沈洪君是老年得子,曾經是備受父母的寵愛,只是父親去後,老母身子弱,今後要靠着哥哥嫂嫂撫照生活,就看着他二嫂嫂的模樣,日子恐怕很是艱難。這孩子已經足夠可憐,她怎會因爲他刻薄的嫂嫂就不給他醫治?況且,就李薇竹個人而言,就算是刻薄她的是對方本人,若是對方當真遇上了難症,她能出手也會出手的。

    李薇竹又看着那胖媳婦,平心靜氣說道:“說話莫說人的痛處,你怎知將來你就不用向我乾孃求醫了?”

    “稀罕……”她對着李薇竹翻了一個白眼。

    李薇竹輕笑出聲,“你孕期多長?”

    “三個月。”胖媳婦說完之後就警惕看着李薇竹,“你問這幹什麼?”

    “看你的腿還有四肢,都是纖細,你懷胎之前身子應當輕盈,現在三個月就喫成這樣,腹圍也是大了一圈。”李薇竹正色道,“你最好生產的時候別用到我乾孃。乾孃可不像我這般好說話。”李志庭要是通過秀兒的口知道這位胖夫人,恐怕救她之前,也要磋磨她一陣。

    “小丫頭片子懂什麼?”胖夫人原本一直在嗑瓜子,這會兒嗑瓜子的速度就慢了,“能喫是福,生下來一定是個帶把的小子,而不是你這樣的賠錢貨,小丫頭片子。”

    李薇竹看着她的瓜子,也不生氣,“一把瓜子一把油,你繼續就是了。”如同她這般的人,李薇竹倒是祝願她生個兒子,以免生了女兒被她作踐了。

    像是挑釁似的,上下牙齒一碰,瓜子皮屑翻飛,胖夫人嗑瓜子的速度更快了。

    李薇竹又對着沈洪君說道:“你真的要同我籤活契?”

    “什麼活契?”胖夫人嚷嚷道:“十兩銀子一年,而且你得給他治好。半大的小子,馬上就可以幫忙幹農活了。”

    沈洪君對李薇竹說道:“李姐姐,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去問問娘。”

    李薇竹就乾脆在外面等着,早晨出門的時候,空氣之中還是帶着涼意的冷風,這會兒被日頭一烤,風已經帶着燻人的暖意。她耳朵伶俐,聽得到裏頭已經吵翻了天,李薇竹乾脆放空思緒,想着要不要去洛陽城,洛陽是六朝古都,大雍遷都去了京都,洛陽到底是有底蘊在的,除了箭毒木之外,其他的兩味藥會不會在這裏尋到?

    李薇竹正想着,就聽到了秀兒的話,“你還要帶這個孩子走?”秀兒說道。

    李薇竹搖搖頭,“若是真的拿不出來銀子,就他寫個欠條罷。我剛剛把銀子說的多了一些,五兩銀子應當就夠了。”想到了沈洪君,她笑了笑,“既然能夠躲在牆角根兒自個兒去聽,然後還想法子自己讀書認字。他看着是個小可憐,心裏頭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咦?”秀兒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眨了眨眼,“是這樣嗎?”

    正說話的功夫,沈洪君就出來了,他對着李薇竹說道:“李姐姐,我二嫂的話不中聽,你別放在心中。”說完給李薇竹還有秀兒分別行了禮。

    她並沒有指出秀兒不是她的丫鬟,沈洪君自個兒就發現了,抿脣一笑,“我知道的。”

    “我這裏只有寫孃的傍身銀子。”沈洪君看着李薇竹,“能不能便宜一些。”像是知道十兩銀子看診本來就不貴,他說起讓李薇竹更便宜些的時候有些心虛。

    “其實要不了十兩銀子,五兩約摸就夠了。”

    “五兩銀子我這裏是有的。”沈洪君笑了,他正在換牙,笑得時候露出了門牙的縫隙,讓人覺得好笑又可愛。

    沈洪君頭腦靈活,很快就拿出了一個小包,出來找李薇竹,“我和娘說過了,這裏是五兩銀子。”

    李薇竹從他的手中接過了碎銀,直接給了秀兒,“你跟我一道吧。”她馬上就離開襄陽,總不好帶着這個孩子上路,給乾孃瞧一瞧,會不會治病。

    “是去姐姐住的地方嗎?”

    “是我乾孃住的地方。”

    沈洪君點點頭。

    李薇竹帶着沈洪君回到竹林裏的時候,李志庭也在同沈逸風說過了讓他教李薇竹畫畫的事情,原本以爲要費些口舌,誰知道沈逸風一口就應下了。

    “她既然有這個天賦,又有這個興趣,我自然會教好她的。”沈逸風說完之後,“李夫人在擔心她的前程?”

    昨個兒傍晚,他曾聽到竹笛之聲,第一個的曲調是舒緩悠揚,第二個嗚嗚咽咽則是李薇竹的笛聲,要是其他人吹奏成這般,他早就惱得不行,耳中塞着棉花,昨個兒聽着李薇竹磕磕絆絆吹笛子,便覺得有趣,想象着她放下竹笛愁眉苦臉的模樣,竟是笑了。

    李志庭看着沈逸風,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用不了這些彎彎繞繞,他明白她的用意,她明瞭他的意思。微微頷首,“若是真有一日被人認出是謝家之女,我不想她被人小覷了。”

    沈逸風想到李薇竹,行醫時候的認真與執拗,提到醫書的時候,她的眼神在閃閃發亮,她這般光彩奪目,他願意她永遠這般,“就如同夫人所說的,她洞悉力好,記憶力好,又肯下苦功夫,丹青之術,她會做的很好。”

    李志庭笑了笑,聽到了前院有人動靜,便說道:“比我料想回來的還遲一些,一塊兒去看看吧。”

    沈逸風應了下來,李志庭也沒有喊丫鬟,自個兒親自推着沈逸風到了前廳。

    兩人見到了李薇竹便愣了愣,主要是爲他身邊那個生了如同大象腿一般的孩子。“這是什麼病?”李志庭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行醫過程之中,還從未見過這般症狀的病。

    “李夫人。”沈洪君說道,又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沈逸風,被他的風姿俊秀嚇了一跳,嘴脣動了動,還不知曉自慚形穢四字成語,就已經親自體會到了。

    “這是沈公子。”李薇竹說道,“與你是同一家姓呢。”李薇竹說完之後瞧瞧看了一眼沈逸風一眼,沒想到是乾孃推着沈逸風,她瞥了兩眼心中想着若是自個兒推他該有多好。沈逸風不明李薇竹爲何看他,也是回之以淺笑。

    沈洪君見過不少讀書人,常聽人說君子如何君子如何,見着了沈逸風,便覺得那羣書生小姐口中的君子,就應當是沈逸風這樣的。“沈公子。”

    說話的功夫,李志庭上前,看了沈洪君的舌苔,與他的脈搏,她的眉心越發簇攏,就連面上的皺紋也越發顯了出來。想了想就說道:“到內間吧,我看看你的腿。”

    李薇竹對着幹娘眨眨眼,“乾孃,我同你說。”

    沈逸風看着李薇竹的模樣,心裏想着這便是李志庭迫切想要多教她一些東西的緣由了,她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只是想到這孩童生得如同大象一般的腿,李薇竹都治得好,心中到底是有些佩服李薇竹的,又覺得她有些寂寞。

    沈逸風知道自己被外人稱道的學問好還有丹青之術好,都是因爲花了許多的功夫磨練出來的。那麼李薇竹呢?在當年學習醫術的時候,也是否如同他一般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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