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外室重生記 >18.殃及池魚
    那內庭女官囉嗦了半日,諸人才得散去,敏妃將將坐下,就聽到外頭響起王喜的問話聲:“娘娘可用了膳了?”

    外間春苓伺候着擺膳,聞言即是一蹙眉,打簾即出了門,“才散了,茶還沒喝上一口呢!總管是有什麼要緊事急吼吼的過來?”

    王喜嘴皮子一抽,要說不說的有點遲登,正猶豫間就聽敏妃的聲音傳出來:“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喳。”王喜應了聲兒,擡腳進門,將遇上三公主跑出來,以及從宮人那裏聽說的一一回稟。

    敏妃聽着,臉色便一點點沉了下去,末了將纏枝蓮花銀箸擱下,板了臉問:“三公主人呢?”

    王喜吞吞吐吐道:“奴才勸了兩句,回房裏鬧脾氣了。”

    養尊處優的小公主,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脾氣,敏妃知道她的性子,因二話不說,起身就趕了過去。

    三公主甩着不知哪來的皮鞭子在屋裏撒氣,桌子椅子橫七豎八,花瓶瓷器碎了一地,乳母丫鬟圍在旁邊,想靠近卻不得靠近,瞧見敏妃過來,稍稍收斂了一些,一眼看見她後頭跟着的王喜,立時又炸了,鞭子跟着就抽了過去:“狗奴才,你竟敢到母妃面前告狀!”

    “燕燕!”敏妃厲聲喝止,“把鞭子放下!”

    “額涅!”

    她臉色嚴肅,三公主不敢和她犟,一跺腳扔在了地上,只狠狠瞪着王喜。

    敏妃吸了口氣,冷眼看着她:“你鬧什麼?”

    “漢人都是下賤胚子,我不要李氏做我先生,也不要這奴才留在長春宮!”三公主指着王喜,破口大罵,“狗東西,敢說什麼滿漢一家,八旗裏的格格都不敢同我稱一家,你一個閹人漢狗敢和我稱一家?”

    這公主年紀雖小,歪曲事實的本事卻有一套,王喜一下苦了臉,忙分辯道:“娘娘!娘娘明鑑啊,奴才絕沒有冒犯三公主的意思!”

    見敏妃只看着三公主蹙眉,便識趣退後半步,閉了嘴。

    “你跪下。”她望着三公主道。

    “額涅……”三公主往前兩步,還待撒嬌,覷她鐵青面色沒敢,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

    敏妃猶擰着眉,問她:“漢人都是下賤胚子,這話哪裏聽來的?”

    “我……”三公主擡頭一頓,往旁邊奴才堆兒裏看了眼,喏喏道:“她們……她們都這麼說?”

    “都說了什麼?”

    三公主支支吾吾道:“漢女惑主,漢人天性都下賤,像永和宮的魏貴人,表面上乾淨,骨子裏都流着膿,沒準兒哪天就捂不住流出來了……”

    一語罷,只叫人堆裏幾個小丫鬟驟然失色,撲通跪下,顫聲求饒:“娘娘饒命!”

    “骨子裏都流着膿,說得好啊。”敏妃冷笑,“今日若不出這樁子事兒,我還不知道你們在公主面前怎樣碎嘴碎舌。王喜!”她聲音陡然轉厲,伸手指着她們,“通通給我拿下去,婆子丫鬟,但凡公主房裏的人,一個不準少,給我一五一十的審清楚,平日裏她們究竟是怎麼挑唆公主、搬弄是非的!”

    “娘娘,我們冤枉啊!”

    那邊立刻就有人喊冤,王喜一頓,覷她眼色,一向御下寬和的敏妃卻眼皮也沒眨一下,春苓使了個眼色,他便會意,立刻招呼幾個小太監把人帶了下去。

    她轉而鐵青着臉看向三公主。

    敏妃平日縱她,三公主何曾見過她這副陣勢,因一時嚇傻了,待她看過來,哇的一聲便哭出聲來,拖着地面撲過去,“額涅我錯了……額涅……”

    敏妃卻一把扶開她,繃着嘴角問:“你錯哪兒了?”

    “我……我……”三公主嗚嗚咽咽的答不上來。

    敏妃眼皮一斂,卻吩咐身邊丫鬟,“到景陽宮候着,李姑娘若出來了,請到前殿見我。”

    再看一眼大顆大顆往下滾淚珠字的三公主,一指牆角的位置,吩咐:“站過去。”

    又指派身邊一個嬤嬤,“看着她,幾時不哭了,清省了,幾時再來見我。”

    她拂袖而去。

    “額涅……”三公主哭着去追,叫那嬤嬤一把拽住,公主公主的勸着把她拖回了牆角。

    三公主先是哭得兇,哭着哭着倔性就上來了,死咬着牙,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站得春苓也心急了,一遍一遍的朝門外頭瞧,回目一眼蒲團上闔眸拜菩薩的人,一咬牙就要溜出門去,腳才落地,就聽後頭人道:“不許去。”

    “主子!”春苓焦急,“小主子年紀小,難免黑白混淆,誤入歧途,需得有人指點,她才能迷途知返啊。您叫我過去瞧瞧,烏喇嬤嬤是個實心眼兒,您叫她盯着,公主明日也回不了神兒。”

    “受些罪才長記性。”敏妃聲色淡淡,“該叫你去的時候自叫你去。”

    她起身,春苓忙伸手去扶,一面小聲抱怨:“您罰一罰她有個交代也就行了,這都站大半個時辰了,那小胳膊小腿的,怎麼受得了……”

    “苓子,你我心疼她無用,有沒有交代也不是你我說了算。”

    春苓一頓,“娘娘?”

    “總得皇上心疼她。”敏妃幽幽嘆了口氣。

    “這點子小事,皇上也會在意?”

    “咱們萬歲爺的心思啊,”敏妃略微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是拿不準了。你瞧他待李氏,雖沒有收進宮的意思,卻處處施以恩典。咱們進宮也這些年了,幾時見他待人這樣好過?”

    她輕笑,“合天下的人都算上,他能瞧上的,也就這位了,偏還能耐着把人放出宮去,先前倒是我想淺了。燕燕性子嬌縱,從前他是喜歡她嬌憨,可事關李氏,沒準兒就能叫她嫌我,嬌慣於她。這卻是不能的。後宮之中,聖寵纔是咱們的立足之本。”

    一席話說得春苓長長嘆氣,“難爲小姐要處處周全,深宮似海,這話說得委實不錯。想當年咱們在家裏頭,那些輕快日子,真像夢一樣了。”

    “人各有命,我就是這樣的命。”敏妃淡笑,“有什麼法子呢。”

    春苓這才意識到擾了她的心思,忙道:“娘娘有小主子呢,小主子和您是至親骨肉,再親厚不過了。”

    卻惹敏妃又是一嘆,道:“燕燕這孩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正說話,丫頭來報李姑娘來了,敏妃便命把人請去裏頭,自從佛堂出來,遣退了宮人,獨個兒進了前殿。

    “娘娘。”次間裏頭,李明微如常向她行禮,面無異色。

    敏妃親自過來扶她。

    “請起。”她牽着她的胳膊一起坐到榻上,“我這兩日疏忽,縱得下人在燕燕面前嚼舌根子,她不懂事,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委屈你了,我待她向你賠罪。”她拍拍她的手,“你別多心,滿漢一家,從□□爺起咱們就這麼說,歷世宗、先帝到當今,從不以滿漢論高低,我朝重臣,反而泰半都是漢人。那起子奴才眼界窄,嘴巴碎,瞧見一星子半點兒的事故就要拿來說嘴——你是姑娘家,那些污糟事兒我不便同你講,只永和宮的漢妃魏貴人行止上出了些岔子,那些沒見識的,就一竿子打翻了一船漢人,全不知是非黑白,明日我便回了皇后娘娘發落了他們,你且寬心,勿要着惱。”

    魏貴人行止出了差錯,她說得隱晦,實際遠不止於此。

    前日皇帝詔永和宮魏貴人,不料那邊沐浴更衣,卻叫婆子從肚臍裏查出了有催情助興之用的息肌丸,魏貴人當夜即被廢入冷宮,第二日,皇后即大刀闊斧的整頓後宮。

    這樣的事兒,上頭雖然捂着,下頭卻傳得飛快,更兼由三公主挑了出來,方纔來的路上,敏妃派去等候的丫鬟夏鳶已經交代清楚了前因後果。

    “姑娘沒錯,小主子也沒錯,錯都錯在那魏氏品行不端,媚亂後宮,殃及了姑娘,還有那一羣爛了嘴筒子的小人在公主面前嚼舌根……”

    夏鳶絮叨了不少,是以讓她已想好的請辭的打算,入殿前就已擱置。

    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她若再請辭,叫人看着不識擡舉也罷,怕就在有心人能讀出別的什麼。若則一切順利,她出宮總有更爲穩妥的法子。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幾分笑痕:“娘娘嚴重,幾句閒言罷了,我總是無礙,若因此發落他們,倒不必了。”

    敏妃道:“是我說得左了,原也不全是因你,有這樣的刁奴伺候,我也怕燕燕叫他們引入歪路。”

    李明微輕輕頷首,正說着,春苓急急忙忙的進來回三公主站暈過去了。

    “燕燕!”敏妃猛就起了身,驚慌失措了似的高呼:“傳太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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