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華聘天下 >第二十二章 喫素
    寧疏狂總算是在正午之前躲進了候府,可剛進前院就被請去了大廳,寧家人圍坐在桌前,一盤菜都沒動過,顯然是特意在等她。.

    “你怎麼到現在纔回來?這都午時了,你一個候府大小姐,到處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陳府盛情相邀,我又怎是去拋頭露面的呢?”

    “那你把陳家的聘禮退回去是什麼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婚事是你想退就退的嗎?你還把我這個二叔放在眼裏嗎?”

    “既是父母之命,又關二叔什麼事呢?”

    “你做姐姐的,難道就不能爲辭歆想想嗎?你把兩家的關係弄得這麼尷尬,辭歆還怎麼嫁過去?你要外人怎麼看我們候府?”

    “我不過就是退了我自己的婚事而已,寧辭歆要是想嫁過去,讓陳家重新下聘就是了。”

    “還怎麼下聘?現在整個皇城都知道……”寧易難以啓齒,氣得連連拍桌,“你非要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嗎?非要兩家人都下不來臺你才高興是嗎?”

    “是啊。”寧疏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她答應原主要讓背叛她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如今不過就是開了個頭而已,你們怎麼就沉不住氣了呢?

    “你的心腸怎麼這麼惡毒啊?”寧老夫人指着寧疏狂罵,“你不要臉面是你的事情,你別牽扯上辭歆,她還要嫁人呢!”

    “我知道她要嫁人啊,不然把孩子生在侯府嗎?”

    “夠了!不知廉恥的東西。”寧老太爺吹鬍子瞪眼,“你行爲不檢,外頭傳得多難聽你不知道嗎?陳家既然還肯要你,你就安安分分地嫁了,居然還敢鬧出這種事情來?你怎麼作賤自己沒關係,你別牽扯上我們!”

    “你以爲我把你們放在眼裏過?”

    寧疏狂笑得冷漠,話語更是毫不留情,寧辭歆實在受不住這樣的羞辱,咬着牙,起身低着頭就逃走了,寧海澤不放心便跟了過去。

    寧辭歆匆忙跑進自己的屋子,轉身把房門關上了。

    “辭歆。”

    “我沒事。”寧辭歆背靠着房門,“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

    寧海澤看着那道緊閉的房門,握緊了拳頭又長長地嘆了一聲,“是我沒有盡到做哥哥的責任,一開始我就應該制止你,而不是看着你一錯再錯。”

    寧海澤自小就很疼愛這個妹妹,即便他們二房在侯府的處境艱難,他還是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寵溺着寧辭歆,所以當一年前發現寧辭歆對陳祈安動了心思以後,也還是由着她,沒有勸阻,他以爲寧辭歆是真的很喜歡陳祈安。

    “我沒有錯!更不後悔!”

    “不後悔?”明明是在心疼寧辭歆受了委屈,可話出口卻成了責備,“我說過陳祈安不是你的良配,他和寧疏狂本就有婚約,你一開始就不該對他動情的,事到如今,被人那麼奚落,你卻說不後悔?”

    “被人奚落又如何?哥,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是妾室生的孩子,一出生就在被人奚落恥笑,你覺得我還會在意什麼顏面嗎?”

    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寧海澤說的話都重了,“所以你就這麼自甘墮落,去和寧疏狂去搶陳祈安?”

    “是!”

    寧辭歆突然拉開了房門,竟滿臉都是淚痕,寧海澤的心就這麼疼了一下,這是他一直寵愛着妹妹啊,剛剛卻躲在門後默默地掉眼淚。

    “你以爲我真的會喜歡陳祈安嗎?”寧辭歆倔強地看着寧海澤,“可是除了傍上陳家,我還有什麼出路嗎?妾生的女兒,配做別人家的正妻嗎?”

    寧海澤忍不住皺眉,“辭歆,我不是……”

    “二姐得了晉王的垂青,連帶着大房都得了父親和祖父祖母的偏愛,哥,你是寧家長子又如何?滿腹詩書又如何?還不是逃不過庶出二字?”

    “可寧澄懷是嫡子啊!即便不學無術,寧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給他的,現在我們就已經是步履維艱了,以後還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嗎?”

    “出身如此,我沒得選擇,我只能去爭去搶,只能憑藉陳家去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寧辭歆伸手胡亂地擦了一把臉,可淚水還是不聽話地掉下來,“以後有陳家做依靠,你和母親的處境也會好一些,也能得父親的重視。”

    寧海澤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睛,“對不起,辭歆,是大哥沒用,沒能保護好你,反而要你默默地揹負了這麼多。”

    寧辭歆搖頭,“哥哥絕不是平庸之輩,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等機會來了,一定會功成名就的!”

    寧海澤拿着自己的袖子給寧辭歆擦眼淚,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辭歆,你所受的委屈和屈辱,來日我一定會幫你全部還回去!”

    寧辭歆咬着嘴脣,用力地點了點頭。

    “二姨娘,您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

    路過的丫鬟見錢氏佇立在院子門口遲遲不進去,便問了一句,寧海澤和寧辭歆收拾好情緒,循聲望去。

    院子門口,錢氏拿着帕子慌張地擦掉了眼淚,揚起平日裏一貫的笑容走來進來,三個人都紅着眼睛,可沒有一個人說破。

    ……

    ……

    清風院裏,寧疏狂嚼着清水煮的菠菜,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小主子啊,府裏還沒窮到要你喫菜的地步啊,您想喫魚還是喫肉,我馬上讓廚房去準備!”

    寧疏狂聞言又夾起一根菠菜放進嘴裏,死命地咬着,“我現在啃的菜就是將來我喫的肉!”

    “你這又是在說什麼胡話啊?你要是心裏難受,也不能這麼委屈自己啊!”

    寧疏狂看了一眼自己纏着紗布的手,“蔬菜挺好的。”

    “誰家蔬菜用清水燙燙熟就喫的啊?”

    寧疏狂吸了吸鼻子,“英叔,你再說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哭給你看了。”

    “小主子……”

    “以後的一日三餐都按照這個標準來吧,我不想看見菜裏有一丁點的油水!”寧疏狂的心在滴血啊,“這個季節還有什麼蔬菜可以喫啊?”

    “還有捲心菜、萵苣、芹菜啊。”

    搖頭。

    “那甜豆?”

    搖頭。

    “豌豆?”

    搖頭。

    “春筍?”

    搖頭。

    “額,還有青椒、洋蔥……”

    “那還是春筍吧。”

    “好,既然小主子喜歡,那我明天讓他們去街上多買點菠菜和春筍。”

    寧疏狂看看自己盤子裏的水煮菠菜,再看看無痕碗裏的辣椒炒肉、仔姜雞塊、紅燒獅子頭……

    慘兮兮。

    同是在一張桌子上喫飯的人,差距爲什麼這麼大?

    也許是寧疏狂的目光太灼熱了,無痕默默地把糖醋排骨往寧疏狂的方向推了推。

    某人夾着菠菜的筷子突然抖了抖,其實喫一塊肉的話,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那你就等着這具屍體腐爛掉吧,到時候你就死第二次了,而且是死得透透的那種……”

    言無禍的聲音莫名浮現在耳邊,寧疏狂紅着眼睛,端着她的菠菜走了,無痕擡頭去看絢麗的晚霞裏那抹單薄而蕭條的背影,那人好像承受着世間最大的哀傷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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