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魚水春來 >第二六六章 西稍間
    拜了掌控不了她命運的天地,拜了兩把空空如也的圈椅,還拜了一個比她小了二百多歲的夫君。

    於小靈成親了,終於成親了。

    洞房花燭燈影重重,大紅蓋頭下,於小靈看到了緩緩伸到她眼前的稱杆。

    雕着如意祥雲的稱杆,帶着些許幾不可察的顫動,小心地向上往日揚起,將光亮一點點送入她的眼眸。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自己的衣襟,隨着稱杆的揚起,她看到了身旁坐着的那人的衣襬,大紅色金線黑邊平整地一絲不苟,高貴而又典雅。

    綢緞細膩的光澤從衣角滑到那人的衣袖,再就是越過壁壘起伏的前胸,到了金線繡着吉祥萬字紋的領口。

    突出的喉結在小麥般的膚色下屹立,仔細看去隱約可見的青色胡茬在剛毅的下巴上星星點綴着。

    毫不猶豫地上翹着的嘴角,高聳挺立的一管英俊的鼻樑,熟悉中仍舊帶着幾分不必計較的陌生,只是,那往日深邃的眼眸中,流淌出來的柔情,卻還是一樣將人淹沒……

    蓋頭越過她的眉眼,她翻着眼簾,看到了所有。

    剩下的那一半莫名的怒氣,好似房門外的秋風捲走的落葉,不受控制地呼啦一下,不見了。

    而同坐榻上的徐泮,直到此刻,看着這張安靜小巧的面容,懸着的一顆心才徹底落了地。

    他眼裏涌出濃濃的喜意,一顆心就快要跳出了胸膛。眼前這個眉目舒展的人兒,可是他徐泮的妻子了,再不是同他沒幹系的人了。

    他費力按下心中想將這人兒一把抱在懷裏的衝動,使勁朝她揚了揚嘴角,還沒同她道一句話,便聽一旁觀禮的徐家女眷,俱都哈哈大笑起來。

    還有不知什麼是誰笑道:“新娘子天仙一般的容貌,伯爺看癡了吧!”

    看癡了,看癡了,徐泮覺得這個人說的太對了,他真的看癡了。

    幸虧徐家這邊的喜婆子,還有一堆好意頭的禮數要她二人來做,一串一串順口的喜詞撲過來,徐泮恍恍惚惚地如墜雲中,傻傻地跟着喜婆的意思,有一做一,只一雙眼睛,卻片刻捨不得厲害他的新娘。

    徐家的女眷大多都在此處,見狀各個笑得不行。

    徐氏心裏實是有些擔心自己侄兒要被新媳婦拿捏住了的,可這有什麼辦法呢?

    若是旁的人,她興許還可能代替徐泮的母親姚氏,插手徐泮房裏的事情,敲打敲打新媳婦。可這個人是於家的姑娘,自家女兒還要嫁進於家呢,她哪裏敢將手伸得這般長?

    徐氏在心裏嘆氣,只好同其他徐家人笑着說些閒話。

    徐家這羣女眷,不管是堂親還是宗親,看起來都還是十分和氣的,似二姑娘徐漣,三夫人朱氏,於小靈還是識得的,並沒有誰對於小靈面露不滿,或者言語中意味深長。

    待徐泮癡癡傻傻地同於小靈喝了合巹酒,將各樣禮節都行了一遍,徐泮也該出去應酬的時候,她們也都笑着說着話慢慢散了。

    人一走,門一關,於小靈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溫杏連忙從隨身帶着的荷包,掏出幾塊拇指大小的糕點遞給於小靈:“姑……夫人,喫些墊墊吧,夜還長呢。”

    於小靈折騰了一天,雖然覺得餓,可口乾舌燥就得讓她乾嚥糕點,卻也委實咽不下去。溫杏正想轉過身來爲於小靈茶倒杯水,先潤潤口,就見暖橘端着一個小盅進了西稍間。

    “姑……夫人,伯爺派人給您送了碗八寶粥,您用些吧。”

    她一說,溫杏眼睛便是一亮:“還是伯爺想的周到。”

    於小靈難得地勾了勾嘴角,說道:“那倒是。只你們兩個,叫我姑夫人做甚?”

    兩個丫鬟一聽,都抿了嘴笑。暖橘還道:“跟了姑娘這麼多年,一下子改口還真是不太容易呢!怪道魏嬤嬤囑咐了我們,讓時常練着些,別在伯府丟了人。”

    “可不是,幸虧這會兒沒得旁人嘞!”溫杏鬆了口氣。

    兩個丫鬟見於小靈神色鬆快了,雖不知她方纔爲何生氣,此時倒也鬆了口氣,敢說笑兩句了。

    於小靈吃了這碗八寶粥,肚子裏有了熱食,睏意便席捲了頭腦。畢竟昨兒半夜就起身折騰了,這會兒不困,怎麼可能?

    她到底不是那些謹小慎微的小姑娘家,這會兒嫁給徐泮也全無惶恐之感,神思一鬆,點頭就要睡覺。

    溫杏見了,剛想喊她一句,就被暖橘拉了去,壓了聲音道:“伯爺吩咐了,夫人若是累了,就讓她睡一會兒,你別去叫了。”

    溫杏面上閃過詫異之色,低聲道:“伯爺可是真的疼姑娘呢!”

    “還姑娘呢,是夫人了!”

    於小靈沒聽見她們的話,她迷迷糊糊睡着,被兩個丫鬟服侍着退了大件的收拾和外頭的衣裳。

    等她被些許水聲吵醒,再睜開眼的時候,聞到了屋內絲絲縷縷的酒氣。

    淨房內仍有水聲傳來,可明顯是儘量壓着的聲音。

    於小靈沒醒透徹,掀開一牀大紅色繡百子千孫的綢被,恍恍惚惚地坐起來,聽有腳步聲響在耳畔,再然後,便見一人高大的身形到了眼前。

    “靈兒醒了,怎地掀了被子?不冷嗎?”徐泮兩步走上前來,一邊說,一邊替她將被子擁在身上。

    房裏並不冷,還沒地龍燒的正旺,徐泮怕她在外頭行禮身子冷,還專門燒了火盆在牀前。

    於小靈這會兒還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直到徐泮拿被子裹了她,濃濃的酒氣順着他的言語撲進她的鼻子裏,她吸了吸鼻子,纔回過神來,問道:“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大喜的日子,自是要喝很多酒的,徐泮沒被外頭那些賓客喝的醉醺醺,已是他極爲剋制的了。

    可他還是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皺眉問道:“我身上還這麼多酒味麼?”

    顯然,他已經洗漱過,還換了乾淨衣裳,已把酒味儘可能降到了最低。

    於小靈看在眼裏,心裏明白過來,嘴角不自主便勾了上去:“好多了,沒什麼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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