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頑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傳說中的那個少年
    瀛洲。

    沱水冰道。

    有一人,靜靜地站在岸邊,面向沱水兀自出神。

    他已來了兩日,就在此處。

    他在等一個人,可那人卻從未現身。

    “唉”

    鄭珏披着厚厚的裘皮大氅,口中輕嘆一聲。

    鄭珏曾去過李湞府上,去了五次,卻都撲了個空。

    他知道李湞就在府內,卻並不知道李湞爲何不見自己。

    但鄭珏心中無怨,也無恨,否則鄭氏一族千年來積攢下的恨怨,豈不是要日日不得安寧

    既然鄭氏子孫站錯了隊伍、做錯了事,那便要去承擔這個後果,身爲鄭氏家主,自然義不容辭。

    鄭珏就在這裏等,因爲他知道,那少年將軍一定會來見自己。

    “好端端的一條沱水冰道,生生被鑿成了這副模樣,此人定是個禍害,鄭家主以爲呢”

    鄭珏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很輕的聲音,言語中帶着些惋惜。

    鄭珏沒有轉身,因爲他知道他是誰。

    “呵呵,鑿冰取魚,不過是祖先們流傳下來的生存方法而已,若說禍害,豈不是連祖先們都罵了”鄭珏笑道。

    李湞很認真地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道:“也是這麼個道理,看來在下所爲,還不算壞”

    鄭珏此時緩緩轉身,望着李湞,笑而不語。

    李湞微微躬身行禮,道:“李湞見過鄭家主”

    鄭珏見狀不禁點了點頭,道:“將軍是官,老夫是民,這禮過了”

    “鄭家主爲長,李湞爲幼,這禮,應該的”李湞答道。

    “哈哈哈年少而知禮,位高而守節,難得難得”鄭珏大笑。

    “呵呵,鄭家主前日去府上找過我”李湞笑問。

    “不錯”

    “我在府內”李湞又道。

    “老夫知道”鄭珏說道。

    “鄭家主不生氣”李湞問。

    “敢問將軍,老夫爲何要生氣”鄭珏反問。

    李湞沉默了片刻,而後說:“義敬公的事”

    話未說完,便只見鄭珏一擺手搶先說道:“老夫相信將軍還操控不了朝局,所以此事自然也怪不得你”

    李湞點了點頭,道:“義敬公與我有恩,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小子心中有愧於他”

    “呵呵,即便沒有將軍此事,義敬也終究逃不過這個局,將軍不必自責”鄭珏笑道。

    李湞立在鄭珏身側兩步處,沱水岸邊便多了一人。

    “鄭家主尋我,所爲何事”李湞問道。

    “將軍以爲老夫尋你所爲何事”鄭珏依舊反問。

    “那件事,鄭家確實不該牽扯進來的”李湞輕嘆。

    “可如今已經牽扯進來了,將軍想要什麼不妨直說”鄭珏這一次直接問道。

    “我想要,鄭家主便能給”李湞笑道。

    “能給則給,不能給則不給,將軍請說”

    李湞想了想,道:“小子什麼都不要”

    鄭珏顯然沒料到李湞竟會如此回答,先是微微一怔,而後不禁撫須大笑,道:“哈哈哈,將軍要的,老夫倒是還能給”

    “小子多謝鄭家主”李湞躬身行禮,面帶喜色。

    鄭珏笑了笑,緊接着自蹀躞帶上取下一枚白色玉玦,而後遞給李湞道:“此玉玦爲老夫鍾愛之物,上刻有老夫名諱,今贈與將軍,日後無論何地,若有需我鄭氏之處,儘可拿出此物”

    李湞雙手接過,而後鄭重地放入懷中,拱手笑道:“小子多謝鄭家主成全”

    鄭珏見狀點了點頭,笑道:“將軍很特別,比老夫見過的那些人都要特別”

    “以前壞事做過一些,好事也做過一些,以後做的壞事怕是也少不了”李湞笑答。

    “若老夫猜的不錯,王、盧、崔三家,將軍也什麼都沒要吧”鄭珏問道。

    “除了盧家,另外兩家倒真是沒要,當初崔家應承了一千畝良田,五百頭牛,現在想想卻是有些後悔沒要了”李湞笑道。

    “盧家呢”鄭珏有些不解,既然李湞能與三大望族和解,爲何就偏偏落下個盧氏。

    李湞聞言長嘆一聲,道:“有人在范陽殺了盧氏三個人,這仇怨算是徹底結下了”

    鄭珏一驚,道:“張使君殺的”

    “自然不是”李湞答道。

    見李湞沒有繼續透露的意思,鄭珏自然也不好過多詢問,想了想後,輕聲對李湞說道:“老夫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將軍”

    “鄭家主儘可直言”

    既然拿了別人的東西,此時自然也不好推脫,李湞頓時有種上當的感覺。

    “日後若我鄭家有難,還望將軍能相助一二”鄭珏望着李湞,輕輕說道。

    李湞聞言頓時有種想將那玉玦再塞回去的衝動,但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

    “鄭家主放心,若小子能做到,定當竭力相助”

    李湞說着,心中卻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明明是他登門致歉,他欠了自己一個人情,臨了卻讓自己也欠他鄭家一個承諾。

    對於鄭珏來說,這筆買賣很划算。

    對於李湞來說,今天過得很憋屈。

    待回到府中,李湞當着王紹懿的面將鄭珏的祖先依次問候了一個遍,那場面極其兇殘,聽得王紹懿連連咋舌,聽得鄭畋氣血上涌,險些將手中的茶盞衝李湞扔了出去。

    李湞這纔想起,鄭畋似乎與鄭珏同宗,只得惺惺作罷,一溜煙躲得鄭畋老遠。

    不過問候歸問候,李湞對於鄭珏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畢竟身爲一家之主,所做作爲都要爲這個家族去考慮,李湞可以理解,若真有那麼一天,也願意去幫助鄭氏一族。

    說是爲了鄭玦,但明眼人都看得透,李湞更多的還是爲了鄭畋。

    李湞對鄭珏說了謊,因爲崔、盧、鄭、王四大望族,李湞只見了鄭珏。

    前兩日之所以不見,是因爲當時不僅僅一雙眼睛在盯着李府,若李湞見了鄭珏,那便不能不見盧氏和王氏。

    鄭珏去了五次,第五次的時候他想通了此事,所以鄭珏徑直去了沱水岸邊。

    而在此同時,鄭珏也對這個不曾蒙面的傳說中的少年更多了一絲敬畏。

    不錯,是敬畏。

    敬畏於這少年的城府,敬畏於這少年的心機。

    而見李湞之後,鄭珏心中又多了些欣慰。

    欣慰於這少年的爽直,欣慰於這少年的善良。

    是善良。

    因爲從那一刻起,鄭珏便知道這少年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四大望族,更沒有妄圖從四大望族手中得到什麼。

    因爲他的目標是陳瓊。

    當四大望族紛紛屈尊去拜訪李湞時,陳瓊便知道自己已是窮途末路。

    但陳瓊沒有金商防禦使吳灼那般的膽識,更沒有深州刺史段崇簡那般的喪心病狂。

    所以陳瓊爲李湞獻上了自己的“禮物”。

    一份請求致仕的奏摺,和一百三十二張田契。

    奏摺自然不是交給李湞的,但田契是。

    整整三千零八十畝田產,即便以張仲武的官階,食實邑也僅僅是兩百戶,而這三千零八十畝良田,以每十畝一戶來說,也相當於食實邑有三百戶。

    一個小小的從四品下州官員,食實邑竟達三百戶,而這僅僅是陳瓊上任五年內搜刮來的田產。

    以管窺豹,足以想見在大唐之內還有無數個陳瓊這樣的官員,在陽光無法顧及的角落裏,啃食着大唐這棵似朽非朽的參天巨樹。

    李湞終究沒有殺了陳瓊,因爲他知道自己殺不過來。

    轉眼之間,元日將近,李承業與趙婉的到來讓李湞那顆壓抑了許久的心得到了暫時的放鬆。

    李湞在臨去長安的前一日,向張直方舉薦了一個人來繼任瀛洲刺史。

    井陘縣縣尉,張佐。

    便是那個在井陘縣殊死抵抗那利的張佐。

    至於其他

    田文勝的青雲寨被分爲數十部,分別駐紮在盧龍、成德、魏博三鎮各地,以方便接受各地行商的僱傭。

    在楊九章的幫助下,在劉弘名下被李湞冠名以“鏢局”的組織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轉着,這將是李湞建立軍隊的資本來源。

    而在河朔三鎮節度使的暗中支持下,即便有幾個不長眼的盜匪山寨劫了幾趟鏢,也都被各地駐軍迅速剷除乾淨。

    每日的進項也源源不斷地被送到了幽州,那三間廂房想必很快便會被佔滿。

    至於劉關五兄弟,招募來的新兵不多,五人也總共才招募了一千人而已,加上李湞原有的三千鐵騎,四千人的軍隊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至少這是李湞自己私人的軍隊。

    邊患已平,手中有兵,半年前皇帝老爹交給的任務似乎已經完成,而在經過了這半年間的種種,李湞卻依舊是那個李湞,除了對錢依舊渴望如初之外,似乎現在已變得不那麼衝動,有些事也能耐得住性子。

    對於未來,李湞始終有着明確的目標,既然上了這個賊船,有些事自己就不得不去做。

    比如西域。

    自肅宗乾元元年起至今,西域已丟了八十八年,這是大唐的恥辱,此後歷代皇帝雖有心收復,但無奈力不從心。

    但李湞知道,此時就在遙遠的西域沙州,有位名叫張義潮的人正在謀劃着一件事,一件足以讓歷史銘記的不世功業。

    少年遊,別離愁,一劍霜寒十九州。

    青鳳台,花萼樓,誰羨當時萬戶侯。

    本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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