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大笑:“馬植只怕是還沒這個腦子,更何況自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來看,劉瑑與鄭顥、白敏中三人,必然有所關聯”
“劉瑑、鄭顥二人資歷尚淺,在朝中影響甚微,倒是白敏中有些可疑,但白敏中與馬元贄平日少有往來,今日怎麼會突然”
韋廣話未說完,便只聽仇士良打斷道:“此人定然隱藏於暗處”
說罷,仇士良略一沉思,而後突然說道:“派人盯住劉瑑、鄭從讜和白敏中三人,另外再查清楚近幾日他們與何人來往較爲頻繁,除此之外,那個鄭從讜也尋個機會接觸一下,無緣無故地向咱家來表忠心,必有所求而且咱家有種不好的感覺”
“哦仇公何意”
仇士良隨即緩緩說道:“咱家隱隱覺得近來發生的一切,都出自一人之手”
李宅。
“今日之事鬧得總覺得有些太過張揚了,若是被仇士良覺察到什麼豈不是得不償失”
鄭從讜一想起朝堂之上的那一幕,心中便有些懊悔,以往馬元贄與仇士良雖對立,但卻從未真正撕破臉皮,但經過今日這一鬧,便等於是當衆掀開馬元贄與仇士良的嫌隙。
馬元贄作爲直接受益者倒還好,而仇士良無疑難以完成大閱這種操心勞力的差事,對其而言無異於暫時交出手中軍權。
而對於仇士良來說,這是自己的底線,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仇士良比馬元贄聰明,也更耐得住性子,若不將他逼得緊一些,我們又如何能抓住他的把柄呢他若查便儘管去查,反正近來子全兄與養正兄二人都不曾來過”
說罷,李湞想了想又道:“昨日王二郎回河北了”
“王紹懿”鄭從讜問,有些不明白李湞說這件事與仇士良有什麼聯繫。
突然,鄭從讜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問道:“你是擔心不會的,他沒這個膽子”
李湞笑了笑,道:“那麼多人都殺了,你以爲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麼”
“可河北據此數百里,如何兼顧得了”鄭從讜又問。
“距離不是問題,能不能趕過來也不是問題”
說着,李湞微微一笑,而後走至窗前負手而立,隔着輕薄的窗紙,窗外的一切清晰可辨。
沉默良久,李湞方纔緩緩說道:“我只是想讓他明白一件事在老子的身後,是整個河朔三鎮縱然他手握十萬禁軍,也依然要掂量掂量夠不夠資格”
“更何況,他只有一半”
說罷,李湞輕輕將房門推開。
冷風灌入,將屋內的炭盆吹得更旺了些,隱隱有淡藍色的火焰升騰而起,如龍息吞吐,如火鳳涅槃。
猙獰,而張狂。
李湞昂首而立,青色的逍遙巾在腦後隨風拂動,仿若置身畫卷之中,
畫面很美,但卻讓鄭從讜竟不敢直視。
大明宮,溫室殿。
一名年約十四歲的少年正危坐一側,身着石青色常服,其上刺有金蟬紋飾,頭戴遠遊三梁冠,腰繫金色革帶,面白脣紅,眉眼間更是流露出些許頑劣之色,雙目更是不時望向門外。
少年便是鄆王李溫,也便是此後史書中的懿宗李漼。
不過此時的李漼還不曾更名,也只是一名比李湞小几歲的孩子罷了。
李溫聞言頓時大喜,正欲起身謝恩,卻正看見李忱那張鐵青的臉,隨即又重新坐了回去,躬身說道:“阿耶息怒,兒臣知錯了”
李忱隨即冷哼一聲,道:“哼,“小小年紀不思進取,整日與那些優伶廝混一處,盡學得那些奢靡浮誇之物,空負了大好年華”
見李溫垂首不語,李忱見狀更是怒由心起,又問:“昨日韋學士侍講禁中,因何不來”
李溫正欲作答,卻只聽李忱又道:“朕要聽實話”
聞言之後,李溫面色微紅,而後怯怯說道:“聽聽曲去了”
“聽”李忱頓時氣結,微微顫鬥着指向李溫,怒罵道:“不肖逆子,朕朕怎就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二郎比你年幼三歲尚且知道虛心求學,你大”
“咳咳”
不待李忱說罷,一旁的王歸長趕忙咳嗽了幾聲,李忱這才意識到自己險些說漏了嘴將李湞暴露,這才愣了愣,而後長嘆一聲道:“也怨不得旁人,只怪朕平日對你少有敦促”
說着,李忱望着李溫又道:“過些日子朕讓你見一個人,日後要多與他交往”
說罷,李忱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道:“不過,他身上的那些壞毛病絕不許學來”
“敢問阿耶,他是何人”李溫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忱冷哼一聲,道:“一個你一輩子都需要向他學習的人”
今日早朝逃過一劫的白敏中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儘管暫時將馬煜驗屍的事遮掩了過去,但其總覺得似乎又落入了另一個圈套。
而且不知不覺中竟得罪了仇士良,又不知不覺地與馬元贄站在了一條路上。
“也不知這劉瑑究打得什麼主意”劉括在旁想了許久,最終做出了最後總結。
白敏中瞪了劉括一眼,正欲教訓幾句,卻只聽門外侍者說道:“啓稟郎君,中書舍人劉子全與翰林學士鄭養正求見”
“他們來做什麼”
劉括瞬間說出了叔侄二人共同的疑問。
白敏中聞言沉思片刻,而後擺手說道:“不見”
侍者聞言離去,但少傾便去而復返,道:“啓稟郎君,他二人說”
“說什麼”白敏中不屑地問道。
“說郎君若不見的話,只怕命不久矣”
“放肆”劉括拍案而起,但卻立刻被白敏中按下,而後衝門外說道:“讓他們去書房候着”
“舅父,你真要見他們”劉括急問。
“事已至此,或許我已真的別無選擇了,且聽聽他們有何說辭”
說罷之後,白敏中推門而出,徑直向書房走去。
當見到劉瑑與鄭顥二人時,白敏中的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但劉、鄭二人卻是一臉喜色,這讓白敏中覺得很討厭,因爲當一個人但凡有什麼壞主意之前,臉上大多都是這副表情。
不待白敏中說話,劉瑑率先叉手笑道:“多謝白相今日朝上相助”
劉瑑不說這些還好,一提這個白敏中頓時火冒三丈,怒道:“豎子害我”
儘管白敏中出言不遜,但劉瑑卻也並不生氣,只是賠笑道:“白相想必是誤會下官了,今日前來也正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