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便只聽劉括冷聲說道:“即便你死了,舅父也不能有事”
嘭
記裏鼓車沉悶的鼓點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李湞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道:“還有三十里”
劉括的神情略有些詫異,他不明白這個時候李湞爲何還有如此閒淡的心思去爲記裏鼓車計數,在自己看來,三十里和三裏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箭已在弦,射出去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與此同時,距離官道的遠處,數騎黑衣人藉着夜色的掩護與官道上的車隊緩緩並行。
“還有三十里,杞王那裏如何了”
嚴恆顯得有些神色不寧。
身側的馮尨頷首回道:“杞王已出了長安,只是似乎並不打算去驪山”
嚴恆輕笑道:“在沒得到仇士良這邊的消息之前,他是不會出現在驪山的”
“那我們要不要趁機請些援兵”馮尨緊接着問。
嚴恆搖了搖頭道:“已經來不及了,況且調兵需陛下的兵符,現在我們無法接近陛下,即便我們拿到了兵符,就憑京城周圍這點兵力,也根本不是禁軍的對手,介時只會弄巧成拙”
“嚴帥”馮尨欲言又止。
“說”
“您真的相信那些人他們能鬥得過仇士良”馮尨終於鼓足了勇氣。
嚴恆的神情有些冷峻,想了許久後方才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信他們”
馮尨無從理解嚴恆言語中的矛盾,既然不知道,爲何又要選擇相信呢
崇仁坊,玄都觀。
今日的玄都觀大門緊閉,將無數前來供奉的香客們拒之門外,悻悻而歸的香客們雖然心中頗多抱怨,但在這樣的日子裏倒也並不意外,畢竟那些皇室貴胄總要比尋常百姓要金貴得多。
客堂之內,一名體態微胖的青年正怡然自得地品着茶,新茶的味道很好,淡淡的鹹味夾雜着青草的香氣縈繞在口舌之間,香爐內燃着的是來自於西域的上等檀香,炊煙裊裊而升,沁人心脾。
而那青年,赫然便是杞王李峻。
“杞王殿下可準備好了”一旁的清塵道長微微笑道。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李峻伸手輕託茶盞,將浮在表面的茶沫吹開。
清塵道長微微一笑,又道:“聽說延慶公主殿下”
話未說完,便只見李峻將茶盞重重放下,冷聲說道:“此事不勞道長憂心,本王自會處理妥當”
“呵呵,殿下切莫生氣,貧道只是不想殿下有後顧之憂罷了”
李峻豁然起身叱道:“即便有什麼後顧之憂也是本王自己的事,與道長何干”
清塵道長擡起頭看了一眼李峻,而後淡然笑道:“貧道勸殿下還是稍安勿躁的好,若是被賊人聽了去,豈不是要前功盡棄了”
李峻聞言這才怏怏坐回原處,冷哼一聲道:“哼,就憑嚴恆和他的那些市井莽夫還不配跟本王鬥”
“呵呵,殿下不會真的以爲只有嚴恆一個吧”
李峻微微一怔,而後問道:“此言何意”
李峻面色一緊,旋即問道:“背後的手誰”
清塵道長卻是微微搖了搖頭,道:“貧道若是知道的話,事情就會簡單得多了”
聞言之後,李峻不由現出一抹輕蔑的笑。
而此時清塵道長卻是笑了笑,緊接着說道:“不過貧道倒是查到了一些眉目,只是還不確定罷了”
“哦”李峻眉毛微微一挑。
“這人殿下也認得,據說與延慶公主殿下關係不錯”
“呵呵,那道長不妨說來聽聽”李峻輕笑。
“李湞”
李峻頓時神情一滯,那日在延慶公主府的情景尚且歷歷在目,而也就在那時,自己心中的祕密也不再成爲祕密。
“那日本王沒機會殺他”李峻緊接着說道。
“哦殿下爲何要殺他”清塵道長顯得有些意外。
李峻看了一眼清塵道長,緩緩說道:“因爲他知道本王的祕密”
清塵道長聞言之後並沒有顯得意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看來他的確該死只是”
“如何”李峻問。
“只是馬中尉似乎並不想如此”
“他見過馬元贄”李峻詫異道。
“見過,不止一次,而且看上去相談甚歡”
“他們說了什麼”李峻又問。
清塵道長搖頭輕笑,道:“他們說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想什麼”
李峻正欲再問,卻只見清塵道長起身看了看窗外,轉而笑道:“寅時快到了,殿下還請稍坐,恕貧道失陪片刻”
“你去哪裏”李峻問。
“去幫殿下殺人”
說罷之後,清塵道長竟是自窗內一躍而出,飄若驚鴻,輕如飛燕般剎那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峻起身快步走至窗口,望着茫茫夜色,臉上充滿憂色。
天子的玉輅依舊還在官道上前行,只是前方的驪山在沿途火把的映照下已經依稀可辨,周遭的禁軍護衛也驟然增加了許多。
濃重的烏雲依舊高懸於頂,使得天際依舊不見絲毫光明。
李湞揉了揉有些乾澀的雙眼,前方陡然增多的火把變得有些刺眼,雖然亮堂了許多,但卻讓人感覺並不舒服。
李湞扭頭看了看身旁的那個胖子,劉括的眼中略帶着些血絲,同樣時不時地揉着雙眼,不過動作卻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快到了”李湞輕聲說道。
“我知道”劉括的回答很生硬。
“從現在開始你最好離我遠點,免得遭雷劈的時候連累到你”李湞依舊在笑。
劉括有些不解地望着李湞,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該不會想在這裏動手吧”
李湞白了一眼劉括,道:“也許有人會動手”
“誰”
劉括一驚,趕忙回頭望去。
因爲這個字並不是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