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湞白了一眼裨將,答道:“自然是真的”
“那那小的們接下來做做什麼”裨將戰戰兢兢地問道。
李湞環顧四周,見身邊再無馬元贄親信,而後這才轉過身子極目遠眺,幽幽笑道:“去送信”
玄都觀外的戰鬥依舊在繼續,一邊倒的局面註定了這些死士終究難逃一死。
不過,似乎不良人並不急於儘快結束戰鬥,反而更像是在拖延時間,原本陰險卑劣且不失凌厲的攻勢逐漸變得正大光明、遲鈍緩慢。
原本應刺入敵人身體的劍,卻不知怎的猛地一滑落向虛無,更有甚者將敵人本已掉落的兵刃再度踢了回去。
敵人一臉懵逼地望着面這頗爲詭異的一幕,不由得瞠目結舌。
他們本就是死士,自然無懼生死。
但面對這些黑衣人如此反常的行爲,已遠遠超出他們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內。
身爲失敗的一方,他們只能將此歸結爲敵人的嘲弄。
士可殺,不可辱。
僅剩的不足百名死士被不良人徹底激怒,他們狂吼着、咆哮着,更加勇往直前。
因爲,他們只求一死。
於是局面突然變得愈發詭異。
本已人數佔優的不良人被區區不足百名死士逼得節節敗退,甚至原有的優勢瞬間變得蕩然無存。
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卻沒了還手之力。
而死士一方卻是反守爲攻,口中不斷喝罵着衝向不良人,但當他們舉起手中的刀揮向不良人時,他們才知道自己錯了。
因爲他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對這些黑衣人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戰局依舊一如之前,自己依舊被對方玩弄於鼓掌之中。
儘管對方在不斷退卻,但卻退得輕鬆自如,如果對方願意,自己也依舊可以在下一秒永遠地倒下。
沒有任何改變。
唯一的改變就是,不良人的人數越來越少,但地上的屍體卻並沒有增加。
顯然,這些黑衣人在井然有序地離開戰場。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一名死士終於無法忍受不良人肆無忌憚的戲弄,聲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回應他的除了一聲冷笑之外,便再無其他。
“這樣真的好麼”樹梢上的武沅皺了皺眉頭說道。
馮尨看了看他,無奈道:“不然又能怎樣嚴帥命我等守着此處不得放一人出來,外面的這些人就必須要死”
“可又何苦這般戲弄他們一劍殺了便是”武沅搖頭輕嘆。
李岐笑了笑,道:“若不如此,裏面的人怕是要不安了”
武沅想了想,道:“你是怕引起裏面那些人的警覺”
馮尨點頭笑道:“不錯,從始至終裏面的人都不曾出來,顯然是想借這些死士之手消耗我們的力量,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遂了他們的願”
“與敵示弱”武沅笑道:“難道你想要違背嚴帥的命令不成”
“你們就不怕嚴帥責怪”武沅又問。
李岐看了看武沅,而後笑道:“怎麼你難道不是這麼想的”
說罷之後,三人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
官道,玉輅之內。
仇士良目無焦點,臉色有些難看,他萬萬沒想到黠戛斯會在這個時候給李忱帶來了一萬匹戰馬,更沒想到李忱會將這一萬匹戰馬給了朔方軍和鳳翔軍。
不僅如此,黠戛斯還有三萬鐵騎隨行,倘若李忱一聲令下,仇士良絲毫不會懷疑朔方、鳳翔兩鎮與這三萬黠戛斯鐵騎會直奔長安。
單是朔方、鳳翔二鎮便足以讓仇士良焦頭爛額,若再加上那三萬鐵騎,仇士良無法想象事情將會怎樣的一種結局。
仇士良的前額逐漸沁出細細的汗珠,很冷,讓仇士良覺得有些懵。
“仇中尉你的臉色很差,可是操勞過度身體欠安”李忱不由關切地問道。
而就在這一瞬間,仇士良一咬牙,心中已有了決斷。
隨即臉色擠出一抹笑意,道:“多謝陛下體恤,老奴這身子還撐得住”
“呵呵,如此便好,方纔你說有要事啓奏不知是何事”李忱笑了笑,問道。
聞言之後,仇士良忽然擡起頭盯着李忱,雙瞳微縮,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說道:“老奴啓奏陛下,白敏中籠絡朝臣,結黨營私、矇蔽聖聽、意圖謀逆,現已被老奴羈押,請陛下降旨徹查其黨羽諸如裴休、封敖之徒,並嚴加懲辦,務必整宿朝綱,以正天威,以明律法,方可保我大唐國祚萬年”
聞言之後,只見李忱沒有說話,臉上隱隱帶着笑,但雙目中卻似乎在噴着火。
儘管一旁的注吾合素早有準備,但聽到仇士良此言之後仍是一臉驚愕。
私自羈押朝臣等同謀逆,更何況其羈押的還是當朝宰相,不僅如此,就連大理寺卿封敖與尚書左僕射裴休都在仇士良參劾之列。
三名朝廷重臣謀逆,這樣的重罪自仇士良口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這本身就是對天子的大不敬。
李忱與仇士良對視良久,氣氛儼然已經劍拔弩張,注吾合素甚至覺得此時此刻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甚至他開始有些後悔不該上了李湞的當來趟這趟渾水。
畢竟無論誰來做大唐皇帝,對黠戛斯的態度應是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注吾合素心中不禁苦笑一聲,但既已上了賊船,也只能配合着將這齣戲演下去。
“你”李忱終於開口,“你說白敏中、封敖與裴休結黨營私意圖謀逆”
“老奴身負三朝聖恩,斷不能看着君權旁落、社稷危傾,懇請陛下徹查此三人及其黨羽”仇士良躬身說道,但目光卻始終不曾離開李忱的眼睛。
“君權旁落社稷危傾你真的這麼認爲”李忱笑了笑,面容有些僵硬。
仇士良聞言忽然跪倒在地,口中說道:“還請陛下降旨”
“朕”李忱看了看仇士良,淡淡地笑了笑,“若是不降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