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頑主 >第四百零九章 延慶的棋局
    話音方落,便只聽此人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

    “丌副使來此,可是爲了求個前程麼”

    隨即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丌元實面前,只見丌元實雙瞳微微一縮,乾笑了一聲,道:“是你”

    長安,延慶公主府。

    戌時將近,原本早已放晴的天空竟又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京城裏的貴人們將一車又一車的木炭從東市運回自己的府邸,然後又好似不要錢般地一塊又一塊地投進火盆中。

    就如這延慶公主府,僅僅一天的光景便已用掉了整整五車木炭,以至於來往的牛車在公主府偏門前的積雪中,生生趟出了一條平整的路來。

    公主府的偏門位於崇仁坊東側的坊牆之上,正對着的是勝業坊,與興慶宮也僅僅一坊之隔,這是武宗皇帝在世時,賜與杞王李峻的一處宅院,只是李峻住慣了十六宅。

    半年前因黠戛斯的和親事件和李湞的那一席話,讓延慶公主決意遠離宮城,這才向李峻討了這處已荒廢了數年的宅子。

    不過此處雖遠離宮城,但距離皇城卻並不遠,崇仁坊位於皇城東南側,距離皇城東大門景鳳門緊緊一街之隔,延慶公主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人,也便註定了她即便是逃,也絕不可能會逃離得太遠。

    因爲只有在那道高高的圍牆之內,纔有她需要的一切,纔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堂內的炭火在李峻的強烈要求下已添了三盆,但即便如此,在一身皮裘包裹下的李峻,卻依舊不斷地搓着手,儘管手中捧着的手爐剛剛纔續過了木炭。

    李峻突然有些後悔,後悔不該聽阿姊說了這麼多,後悔不該知道關於李湞的一切。

    但現在,一切早已沒了轉圜的餘地,所有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都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李峻的腦子裏。

    窗外的雪花簌簌飄落,不時傳來乾枯樹枝被積雪壓斷的脆響,擾得李峻愈發心神不寧。

    案上的棋局從一個時辰前就再也沒落過子,只是由最初的“手談”,換做了“握槊”。

    這是李峻最擅長的一種博戲。

    精巧的紅、綠琉璃雙色棋子在炭火和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更加溫潤剔透,在棋盤上投下一道道五彩的光芒。

    真的很好看。

    在李峻的煎熬中,延慶公主終於話音落定,他曾經不無大膽地想過,李湞做的這一切很有可能是針對朝中的某一個人。

    但後來他驚訝地發現,李湞要對付的竟是馬元贄。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李峻最初的預料。

    而此時此刻,李峻終於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李湞要對付的不僅僅是馬元贄,還有仇士良,甚至包括他們身後那張龐大而恐怖的“網”。

    而這個“網”的名字,叫做“宦權”。

    不錯,李湞從始至終想要對付的就是“宦權”,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

    而是全部。

    李峻的心在劇烈地跳動着,冷汗源源不斷地從全身每一個毛孔滲透而出,雖只有短短的一個時辰,但卻早已衣衫盡溼。

    汗水帶走了體內更多的熱量,使得李峻冷得有些發抖。

    “你怕了麼”

    延慶公主美眸含笑,玉指輕擡將兩枚骰子投於案上。

    “是三和六看來這一局我又贏了兩分”延慶公主笑顏如花,將所有棋子移回到己方棋盤,而後單手托腮,目不轉睛地望着李峻。

    面對延慶公主的嘲弄,李峻早已無心他想,因爲現在的他不得不去考慮一些事情。

    見李峻眉頭緊蹙不言不語,延慶隨即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李峻擡頭看了看延慶,臉上盡顯無奈之色,長嘆一聲道:“今日我真不該來阿姊這裏的”

    “可你回得去麼我敢說現在只要你出現在京城,便有人敢讓你悄無聲息地死去”

    李峻頓時語塞,他絕不會懷疑延慶公主這句話的真實性,因爲它本就是真實的。

    苦笑一聲之後,李峻重新將滾燙的手爐捧在手心,又將身子重重地倚在憑几之上。

    “阿姊,你難道不怕麼”

    李峻緩緩問道,很顯然,阿姊對於李湞這個近乎喪心病狂的計劃瞭若指掌,甚至不惜成爲李湞手中的一顆棋子。

    而以阿姊的心智,對於此間飽含着的巨大風險不可能不清楚,但阿姊又爲何如此

    在李峻的印象中,阿姊聰慧過人,甚至就連長安城的才子們都要遜色不已,但同時阿姊又極擅於保護自己,以至於無時無刻都將自己囂張跋扈的那一面展現於所有人的面前。

    這種情況自父皇駕崩之後尤爲明顯。

    世人皆知阿姊跋扈,但只有自己才知道,阿姊的跋扈只是爲了掩飾她心中一直以來便存在的不安全感。

    所以,阿姊從不會主動將自己置於險地。

    但,這次似乎是個例外,而且其所承擔的風險,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延慶公主府那麼簡單。

    “怕”延慶公主依舊笑着,像是反問,但卻更像是答案。

    “你可還記得父皇駕崩前說的話”

    這一次,延慶在問。

    李峻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事實上,延慶根本不知道武宗皇帝在駕崩前說了什麼。

    因爲那句話是李峻轉告延慶公主的,所以李峻纔是唯一知道那句話的人。

    “父皇說,禁軍乃我李氏皇族之命脈,毋再使其落於閹宦之手”李峻在說這句話時倒是顯得平靜了許多,語氣中也更多了些堅定。

    “是啊”延慶公主輕聲說道:“只是阿耶不曾想到,正是因爲這些閹宦,才讓看似憨傻的皇叔祖繼承了皇位,也讓你與皇位失之交臂”

    說到這裏,李峻的眼中逐漸現出了一抹火熱,但隨即便又黯淡了了下去,轉而變得有些悲憤。

    “不過也幸好是皇叔祖”

    延慶這句話頓時讓李峻怒不可遏,當即叱道:“阿姊此言何意”

    延慶公主也不生氣,莞爾一笑道:“若換做了你,真的能完成父皇的遺願麼真的敢完成父皇的遺願麼”

    李峻聞言頓時泄了氣,沉默良久之後,才搖頭嘆道:“小弟不知道”

    此時卻只見延慶公主咯咯大笑,而後走至李峻跟前,輕輕說道:“所以,你若還想做皇帝的話,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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