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推手 >3
    陳秋風出院那天,陳一凡當然沒出現,他連老婆都沒通知,只叫了春雨。

    春雨是和劉念一起來的,春雨幫陳秋風收拾東西的時候,劉念就先去辦各種手續。陳秋風的眼神在他手腕上那串珠子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說:“你直接開車在樓下等吧,不用跑上跑下,我想直接回學校。”

    劉念點點頭,跟春雨也打了招呼,就先下樓了。

    “終於可以出院了……一想到要回去講課,胸口也不那麼悶了……”陳秋風說着,卻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春雨小心翼翼地給他遞了張紙巾:“教授,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幾天?”

    陳秋風搖搖頭,又嘆了口氣:“別叫我教授了,春雨,那裏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春雨一愣,陳秋風接着說:“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春雨臉色變了,下意識地退了半步,緩緩關上房門:“您……別這麼說。”

    “其實那天我就想跟你說,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如今,我只剩你了。我不怕你知道……從你出生以來,我無數次問過自己,當初我爲什麼要有一段自己無法負責的感情……但是每一次,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又都告訴自己——我不該後悔。”陳秋風觀察着春雨的表情,語速很慢。

    春雨側過頭,眼淚就在眼眶裏轉,只聽陳秋風接着說:“這些年,我命令你,人前人後,我們只能以師生相稱……你做得很好, 但我清楚,你越這麼聽話,你心裏就越難過。生活就是這麼不公平。一凡有的,你全都沒有。我給她的,她全都不想要,可我又沒辦法給你……現在,她徹底走了……春雨,都結束了,以後,你是我陳秋風,唯一的女兒。”

    春雨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她痛苦得幾乎站不住,陳秋風一把把她摟在懷裏,輕撫她的頭髮:“一個人待在國外,有家不能回……回來了,父親又不能認……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卻還能任勞任怨地幫助我,春雨,你做的一切,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的。尤其是——讓你盯好劉念的事,你從來也沒有辜負我——”

    春雨的身體一顫,僵硬地擡起頭看着陳秋風,陳秋風嘆了口氣:“你在他身邊五年,現在……你們在一起了?”

    春雨轉身拿了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點了點頭。

    “很好,這是我要你去做的。你曾經和我說過,你喜歡他,但我也告訴過你,不要被這種無聊的感情左右。現在,告訴我,你還陷在這種無聊的感情中嗎?”陳秋風的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恍惚讓春雨想起來那些在他辦公室裏“分析一下”的懲罰,她覺得有點冷,遲疑着沒有回答。

    陳秋風追問:“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告訴爸爸!”

    “沒有。”春雨幾乎是本能地說出來否定的話,似乎怕陳秋風不信,立刻補充說,“劉念在四大集團立足未穩,明德還有梅道遠在後面,我是……爲了幫助他。”

    陳秋風露出一絲笑容:“好,很好,這纔是我陳秋風的女兒。”他望向窗外,嘆了口氣,“快要結束了……都快結束了……”

    春雨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幾乎不假思索地問:“教授……呃……爸,什麼快要結束了?”

    陳秋風轉頭看向她,神情冷漠又嚴厲:“最後這件事一結束,你就可以離開劉念了。”

    “爸……”春雨還沒來得及再問是什麼事,房門忽然開了,劉念站在門口,戴着手串的那隻手還維持着敲門的動作,臉色卻十分難看,他看向春雨,眼神就像是受了重傷的野獸,難過不解又憤怒:“柳青陽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

    春雨着急地向前一步,想要跟他解釋,卻顧忌身後的陳秋風,硬是站着沒動,表面上維持着理智和冷靜:“柳青陽是梅道遠的人,爲了離間我們,他說的什麼都不能相信。”

    劉念盯着她,好幾秒鐘才幹笑了一聲:“你是真的……不愧是老師的女兒,甚至可以直視我的眼睛對我撒謊,春雨,我們的相遇就是一個陰謀,還是分開比較好。”

    春雨幾乎站不穩,可是陳秋風說的話還在耳邊,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跟劉念解釋,也無法離開陳秋風,她的指甲把自己的手掌都掐出血,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是要和我分手嗎?”

    劉念試圖在她精緻的妝容裏找出一絲裂縫,卻再次發現,春雨和陳一凡果真是親姐妹,她們一樣的堅韌和決絕,哪怕剛剛哭過,也不會讓劉念捕捉到任何的妥協與軟弱。他點頭,話卻是看着陳秋風說的:“老師,您的女兒,我一個也不要。”

    陳秋風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那個手串上,話卻說得殘酷而嚴厲:“劉念,你不僅軟弱,還很自大,甚至愚蠢到自欺欺人。你不要我的女兒?哈,連我都聽說了,是一凡不要你!縱使你使了多少手段,跪下來求她,她也棄你如敝屣,

    寧可去跟一個混混!至於春雨,你自己剛剛說過,你們的相遇是我計劃的一部分,輪得到你來評價要與不要嗎?”

    字字句句,都像是鋒利的尖刀,精準地戳在劉念的心口上,刀刀致命,劉念甚至站立不穩,一隻手扶住了門框。春雨想要去扶他,卻生生忍住了,她從他身邊走過去,轉頭對陳秋風說:“爸,我先下去叫車。”陳秋風點頭,春雨快步走出病房,轉過樓梯,纔在監控都拍不到的牆角,蹲下身子,痛苦地抽泣起來。

    病房裏,陳秋風望着窗外,劉念望着陳秋風的背影,一時氣氛沉默而凝重。隔了好幾分鐘,劉念才艱難地開口:“我……劉念……在你眼裏,是什麼? ”

    陳秋風轉過身,看着劉念:“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甚至想把女兒嫁給你。”

    劉念搖搖頭:“不,一凡說得對,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或者你的女兒們,你只是想要控制我們,我是你和梅道遠鬥爭的打手、爪牙、看門狗……更是讓你賺了大錢的搖錢樹!而一凡或者春雨,都是你用來控制我的棋子!”

    “閉嘴!”陳秋風兩步衝到他面前,劈頭一記耳光,冷笑說,“沒錯,劉念,但是你搞錯了因果。沒有我,就沒有你。反過來,這個命題不成立。別忘了,是誰在你連學費都掏不起的時候幫你入學!是誰幫你搞走梅道遠,讓你佔有了整個明德!是誰讓明德能一步步做大,甚至讓你敢去想和四大集團平起平坐,在你搞砸了以後幫你收拾爛攤子!是誰,是誰啊?”

    “是你。”劉念低下頭,片刻之後,他目光復雜地看着陳秋風,“我……很小就沒了父親,家境不好,性格也軟弱,總是被人欺負……我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除了拖累我媽媽之外,完全就是個多餘的……直到我遇見你爲止——你幫我很多,教給我很多,讓我來家裏喫飯……我媽媽去世以後,那是我喫過的最好喫的飯菜……梅道遠瞧不起你,你的家人和你很疏遠——連一凡,她都不喜歡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這麼想。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爲你驕傲的一部分……我從來沒說過,但在我心裏,我拿你當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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