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擷明月 >第七十七章 夜談(二)
    “來,再喝!”屋內只聽得秀秀大喊。

    “秀秀你喝醉了。別跳了。我都拉不住你了。”紅燭拉住喝得興高采烈,蹦蹦跳跳的秀秀,怕她一個沒站穩就摔倒了。

    而倒在桌邊的承勇,只能搖一搖手中的酒杯,迷迷茫茫地附和:“喝,喝,你喝。別跑!”

    凌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對醉得不省人事的承勇說:“你的酒量還不如秀秀姑娘,你還非要喝酒,真是搞不懂你。”他按倒了承勇的腦袋,讓他徹底倒在桌上,不要再掙扎了。

    “啊,天啊。@¥##%#*”

    “秀秀?”秀秀在說什麼呢?

    隨着秀秀的一陣胡言亂語,她終於也醉得站不住了,眼看就要倒地。紅燭喊她:“等等,秀秀,你等等。”紅燭和凌岫趕緊上前,將她放到地上。“好了,秀秀。你好好睡一會兒吧。給你蓋上點東西,彆着涼了。”紅燭給秀秀蓋了個被子,讓她好好睡一覺。

    其實他們總共也沒喝多少,只有兩小壇酒,卻像是別人喝了好幾大壇酒一般的醉態。紅燭以爲他們興致如此之高要喝酒,一定是很能喝的人,結果卻出人意料。。

    “二殿下,鄭將軍帶來的酒有這麼烈嗎?這兩人,怎麼幾杯酒就醉成這樣了?”紅燭好奇,拿起酒杯倒了一點酒。喝了一口,旋即皺眉,“啊,好辣。”

    看着紅燭被酒辣到的樣子,凌岫低頭笑了笑。

    紅燭看他說:“雖然第一口覺得並不好喝,但是卻還想喝第二口試試。”

    “那麼第二口酒有覺得好喝一點了嗎?”

    “沒有,還是很辣,又苦又辣,我還是喜歡甜甜的東西。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喝這樣又苦又辣的東西呢?”

    “又苦又辣,能給人沉悶的生活一點點刺激吧。又或者舌尖喉頭的刺痛能讓人暫時忘卻其他的疼痛,要是喝到了有醉意的時候,就會覺得眩暈迷茫,飄飄然然,沒來由的有一點開心和興奮。”

    “是嗎,這麼神奇,那我要再試試。”紅燭喝了一大口。“啊,呃。不好喝。”喝到五官都皺了起來。“感覺我的生活已經夠刺激了,就不需要酒來刺激了。”

    凌岫笑說:“也是,你是不需要了,你的生活起起伏伏已經夠你受的了。剛喝了一口你的臉就紅了,你還是別喝了,一會兒真的要喝醉了。”

    我的生活起起伏伏,二殿下?這話說得,好像我的悲慘遭遇都是兒戲一般。紅燭佯裝不滿,“二殿下,你在看我的熱鬧嗎。”

    “看熱鬧?”

    “是啊,我被軟禁,王上還要拿我當驢,給望南國磨磨,我啊,以後就不是一個人,而是望南國的屏障了。我很慘,二殿下是在笑話我是嗎?”

    “我……”凌岫覺得剛纔的玩笑確實是開得不合時宜,對紅燭來說,身陷囹圄,不得隨心自由,前路茫茫,不得脫身之法,正是苦惱非常,可是我卻拿這事揶揄她。“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笑話你,我也不可能笑話你……我只是……”

    “只是?”

    “我只是不想你把現在的境況想得太嚴重罷了,一切都還有轉機,沒有必要悲觀。”

    “現在的境況還不嚴重嗎?”

    “相信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而且我也沒有笑話你的資格。”

    “沒有資格?二殿下地位高貴,哪裏會沒有什麼資格。”

    凌岫苦笑,“高貴?何談高貴?被人牽制,沒有自我的人生怎麼能稱得上高貴?”

    “爲什麼二殿下會這麼說?被牽制?”

    凌岫眼神黯淡,雙脣緊閉,似是不願意再說。

    我是提到了他的傷心處了嗎,還是是一些不能跟我說的事?怎麼二殿下看起來這麼難過的樣子。要不然我還是趕緊換一個話題吧,隨便說點什麼,但是,怎麼辦,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呢,說什麼呢?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開口。“……”

    “有時候,我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無法控制的夢境。而我只是那個夢裏的人,並不是真實的我自己。”說到這裏,凌岫看了一眼紅燭,發覺她正在用哀傷的眼神看着自己。凌岫沉吟,覺得自己不該說這麼多。於是說:“你有沒有做過夢?”

    紅燭正在專心致志地看凌岫,突然被他提問,一下沒反應過來,“有啊,二殿下,當然有啦。”我又不是傻子,當然做過夢啦。

    “說一點開心的事吧,你有沒有做過印象深刻的美夢?”

    “有啊,比如說,夢見面前有一大堆喫的,各式各樣,千種百種好喫的。”

    “好吧。除了喫的,還夢見過什麼?”

    “除了喫的,剩下的就不是美夢了。”

    “你做過什麼樣的噩夢?能告訴我嗎?”

    “呃。很多啊。都是一些小事。有時候我會夢見小時候的事。哦,是一些我不想再回憶的事。有時候我會夢見自己還像小時候一樣,在南方的冬天在河邊,用河水洗衣服。我的家鄉,那裏的冬天,可冷可冷了,不是像北方的冬天,我們那裏的冬天,冷得刺骨,那冷風能透過不管多厚的衣服鑽到你的皮膚裏,那河水,根本不是河水,是冰刀,它透過你的手指頭,滲透到你的骨頭裏面,凍住你的骨髓。”

    “有這麼冷麼。”紅燭的形容詞總是那麼誇張。

    “有!當然有!二殿下不信,可以去我的家鄉看看,冬天的時候去,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刺骨。”

    “有機會,我一定去看看你的家鄉。”

    “恩。”

    “還有呢?”

    “還有,有時候我會夢見自己被賣進了……那種地方,就是那種地方,每一個男人都是面目可怖,奇形怪狀,然後叔叔嬸嬸在那裏數錢。”

    “……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怎麼,他是喜歡聽我這些倒黴的夢是嗎,一直說還有嗎,還有嗎。“還有……就是,夢見自己幹了一天的活沒喫東西,餓得心慌難受,然後醒來後發現,真的沒喫東西,真的餓得心慌難受。”

    “呵。”紅燭突如其來的幽默總是能讓凌岫笑着搖頭。爲什麼紅燭每次都能將痛苦不堪的事說得這麼好笑呢。凌岫不由得笑出了聲。

    哪裏好笑了嗎,真的很餓啊。紅燭噘嘴。

    “你喫一塊餅吧,邊喫邊說,喫飽一點。”凌岫將一大盤點心都放到了紅燭面前。

    紅燭順手就拿了一個點心喫起來,就是很容易餓啊,怎麼了嗎。

    “往後要是想喫什麼就跟我說,讓承勇帶給你。”

    紅燭聽了這話,剛咬了一大口餅在嘴裏都忘記嚼了。

    凌岫略微眨眼,想了想說:“我們認識這麼久了,這點要求不算什麼。”

    “恩。恩。”紅燭點點頭。拿起捏在手裏的餅,咬了一小口。總覺得,恩,二殿下,對我,還是,挺好的。是我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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