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李淵好了決定御駕親征,怎奈天公不作美,李淵被柴紹激起的那股血性瞬間被傾盆大雨澆滅了一半,但李唐形勢一日比一日艱難,南陽更是岌岌可危,親征肯定是萬萬不能拖延的。
於是李淵一再強調‘一切從簡’,可太子領軍在外,皇帝又忽然來他一個御駕親征,自然會產生衆多緊急事情、重要職位需要安排,只有一切都落到實處才能成行。
這也是李淵登基爲帝后,從未離開朝廷之所致,要是換成大隋,楊侗只需一句話,當天就能放心率軍離開,楊侗常年征戰在外,‘御駕親征’在大隋王朝並不稀奇,本人在不在朝廷中樞,諸臣都能各司其職,將朝廷軍政要務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也和楊侗捨得放權、敢放權有關!其實在魏國也跟隋朝差不多,李密也是一個馬上‘皇帝’,統兵親征是常有之事,出征並不稀奇。
唐朝就不行了,一是李淵每到關鍵時刻只信他的兒子,如今有能力獨當一面的兒子都不在身邊,出行之前所產生的監國人選、帝都守將等等重要人選,李淵都要仔細斟酌,畢竟所託非人,最終化身爲豺狼的例子並不罕見,尤其是李唐王朝局勢不穩,留守襄陽的人選李淵更要慎重再慎重,才能下定論。
好不容易找到合適人選,已是四天之後的事情了。
李淵心急之下,於深夜召集軍中大將赴殿議事,各將從睡夢中醒來,聽聞是聖上召喚,哪敢抗命?匆匆準備一番便往皇宮而來。
今天到場之人極多,除了成年宗親,諸如獨孤整、裴寂、蕭、陳叔達、竇軌、趙慈景、柴紹、馮少師、段綸等文武重臣都來了。
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右屯衛大將軍竇琮、內史侍郎唐儉、鴻臚卿劉世龍、都水監趙文恪、庫部郎中武士、驃騎將軍李思行、左屯衛府長史許世緒等一干“太原元謀功臣”盡皆在列……雖然並未齊全,但除卻劉文靜、劉弘基、殷開山、李高遷這類隨軍在外和遠在邊塞戍衛、治理地方的文武之外,襄陽稍有份量的文武一個不落。使得氣勢恢弘的大殿人頭涌起,
此時不論文武,盡皆披上鮮明甲冑,在通明燭光照耀下,擦得透亮的鎧甲閃閃發光,給人一種軍中聚會、將星閃爍的宏大氣勢。
匆匆上殿的李淵一身金甲,腰懸寶劍,當他看到眼前震撼一幕,頓時心潮澎湃、龍顏大悅,剎那之間,他彷彿回到舞槊縱橫、激情燃燒的歲月,左手緊握腰間劍柄,右手有力一揮,豪氣干雲的朗聲道:“如今前線喫緊,每時每刻都是無價之寶。那些繁文縟節都免了,朕也不與諸位愛卿寒暄了!”
李淵這話,讓人想罵娘!
你既然知道‘每時每刻都是無價之寶’,幹嘛要白白浪費四天時間。四天!這又是多麼貴重的財富啊?
也不怪有人衝動得想要破口大罵。
柴紹認爲御駕親征關係重大,不是一時半會能走,爲免貽誤戰機,可派人先一步去南陽逮捕李神通、接手防務、安撫軍心、積極備戰,爲皇帝的到來提供一個安全的南陽。
這建議很合理,也很符合實際,更兼顧到皇帝的安全問題,得到文武百官一致讚賞、支持。然而,李淵不同意。
他雖不細說因由,但許多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別人都把事情都幹,老子還去南陽幹嘛?老子還能幹嘛?
是左天成冒雨行軍,出人意表的攻克菊潭、新城等十二城,致使南陽以北盡數淪陷,戰火已經快要燃燒到淅陽郡內鄉縣了。
若非李淵是那個‘別人都可以投降,唯獨他不行’的沒有退路的李唐皇帝,大家都會懷疑他是隋朝奸細,否決柴紹的目的是貽誤戰機!
正沉浸在以往輝煌的李淵自然不知階下‘將軍’的各種心思,緬懷過往一會兒後,他終於坐上了龍椅,想必是這身華麗的鎧甲不大合身,李淵換了三次坐姿方纔穩妥、舒適,而後看看左右,神情凝重道:“諸位,現在局勢甚爲糜爛,已經到了生死攸關、刻不容緩之際,……朕本已決定御駕親征,但諸位也知道天公不作美,這場暴雨也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若干坐着等雨停,恐怕隋軍就打到襄陽城外了故而,朕決定不等了!我們必須儘快出兵,你們有什麼話說便是了,所有行軍事宜今晚就要商議出來!”
‘你才知道啊’
這句話不約而同的涌現在衆文武心中,攤上這麼一個獨行獨斷的獨夫,大家也是很無奈啊。
無奈歸無奈,辦法還是得想啊。
凡是有資格站立在皇宮大殿之中者,多少都有一點軍事常識的,哪怕是陳叔達、蕭也是略知一二,裴寂就更厲害了,他在幷州戰役中,以李淵那句‘便宜行事’爲由,架空了負責並北防務的主帥李神符不說,還自己當上事實上的統帥,推翻掉李神符所有合理佈局,大量任用親信,從而開啓了李唐一敗再敗之門,雖說他敗了,還被隋軍剃光了全身上下的毛髮、烙上九個香疤的退了回來,但再怎麼說,也是當過統帥的人,多少也有那麼一點軍事常識,只不過自從他的長子裴律師慘死於針對楊侗的大興宮事變後,整個人蒼老了許多,在朝堂之上,也不像以前那般咄咄逼人。
正統文人尚知兵事,實打實的武將更非善茬,這亂世之中,人不如狗,身爲武人的他們手上多少都有幾條人命,他們這些人能夠在戰場上摸滾打爬多年,幾好端端活到現在,那就是本事。
如今國難臨頭,文武百官都不敢拿這種生死存亡的事情開玩笑,大家的態度都慎重十足,順着李淵的要求,迅速進入正題之中。
“啓奏聖上,自從太子殿下帶走四萬精騎之後,兵部及時就近調兵拱衛襄陽,不管金吾衛等維護地方穩定之兵,約有八萬步騎可隨時調動!”身爲李淵的心腹重臣趙慈景第一個響應,他不僅是兵部侍郎,還是李淵的女婿之一。
“八萬人,實在太少了。”李淵聽完之後,沉默半晌後,語出驚人的說道:“我大唐是楊侗的首選之敵,朕思來想去,覺得要想度過此難關,非十五萬兵馬不足以破敵!”
此言一出,不止是諸臣登時失聲,便連許多老將也恍惚起來。
十萬兵馬出征是個什麼概念?
就是把整個襄陽郡的所有可戰之兵盡皆抽調一空,可是把兵力全都帶走了,又拿什麼精銳兵力保障襄陽安全?
文臣之中,獨孤整僅只瞬間即已明白李淵之深意,把襄陽精銳之師抽個乾淨,那他自然不用擔心後院起火了。雖說猜透了李淵,卻也只是曬然一笑便閉目思索,給人的感覺是在思索對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