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搶了前夫的暗衛 > 第67章 六十七
    這是一場豪賭,蘇湘湘從未有過的清醒,她在拿自己的命賭這一座城。

    原本就是必死之局,贏的機率近乎沒有。

    她也不過僅僅靠着前世的經歷知曉那麼一點,根本沒有多少把握能賭贏。

    她之前一直覺得怎樣任性都是她的事,便是責任也是自己擔着,種下的果子縱然再苦也是自己嘗。

    可現在她眼中有了九七,難免就會多想一些。

    蘇湘湘也會反省,是不是她太拗,看不透,認死理,人情世故上不夠圓滑。

    可是事實證明,便是再小心謹慎,處處退讓,反而容易被逼到絕處。

    若是她讓了,那誰又能爲她留一線餘地呢?她的話又有誰聽呢?她的委屈除了九七又有誰在乎呢?

    況且,讓她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是個拖累,比任何事情都讓她難受。

    蘇湘湘一開始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後來一個念頭才慢慢明確起來,她要的是不被無視,要她所有的話語都被重視,所有的要求都被滿足。

    她受夠了一直被安排,一直被拒絕。

    蘇湘湘垂下眼簾,烏黑的眼睫顫動,昏黃的燭光在其上鍍了一層,抖一抖便是一層細碎的光。

    她斜斜靠在榻上,九七半跪在榻上,替她除去頭飾。

    暗衛手裏一把木梳,細細梳理一頭烏黑的髮絲,他今晚異常的沉默,半低着頭給她解下發髻上的首飾,便顯得極爲安靜恭順。

    蘇湘湘也不開腔,小丫鬟在外間早就睡下了,偌大的房間裏,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待着。

    蘇湘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隻手不自覺地摩挲衣袖,這是她的習慣,每次糾結的時候總忍不住揉捏衣角。九七低頭,看着她□□了半□□角,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若是不開口打斷蘇湘湘,她能在這裏坐半宿不自知。

    “小姐可困了?”九七將她耳邊的發挽起來,從背後靠近她耳邊,低聲問,“早些去歇息如何?”

    蘇湘湘想得入神,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待反應過來,纔回過頭去,對着暗衛眨了眨眼,愣在那裏半晌才軟聲道,“困了。”

    她側身,拉住暗衛的衣角,“九七可以在這裏陪我睡麼?”

    “就在榻上也行。”蘇湘湘怕他不答應,指着牀邊的榻小聲補充,睫毛抖了幾抖,難得的乖巧模樣,不故意撒嬌惹他心軟,也棄了往日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半勾半引,就只是單純地闡述自己想要的,“我一個人害怕。”

    聲音細細軟軟,還沒等暗衛作出反應,眼圈就已經紅了半圈,垂下眼簾,遮住眼瞳深處的情緒洶涌。

    手裏的衣角攥得越發緊,沒有半點要鬆開的跡象。

    暗衛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麼,許是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只是緘默不語而已。

    蘇湘湘捱過去,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九七呀。”她尾音帶了些顫,重又提出要求,“我就想跟你待在一塊。”

    “可是一直都不行。”

    她總是想得太過簡單,覺得兩個人在一塊兒,便什麼都好,可是現實卻沒那麼美好

    一直都這麼多阻礙,分明她已經一退再退。

    她要一切都按她想的來,她要握住權柄,要置於高位。

    她不想再到處逃竄了,若是這次逃了,過些年月,戰亂四起之時又能逃往哪裏呢?

    蘇湘湘記得,上輩子雪月城被破之後,朝廷與東越撕破虛僞的和平,就此開戰,而所有在大驪朝的胡人便徹底被厭棄,淪爲過街老鼠。

    九七上輩子隱身暗處,面具下的臉無人得以窺見,替顧長青賣命,背棄自己的生地與種族,徹底成爲一個數字:一個符號:一把鋒利的刀。成爲面具下的閻羅,隨着主人的命令揮刀。

    而前生戰亂之後,他刀下最多的亡魂便是胡人。

    蘇湘湘記不太清楚,但是她記得,九七是顧長青的刀,而顧長青將刀對準了東越胡人,她也記得,有人豔羨又諂媚地恭賀九七,賀他大戰告捷,斬首敵軍將領首級,又佔一城。

    但是話裏話外分明還帶着些別的意味。

    房屋的牆並不隔音,那時蘇湘湘無聊得緊,雖然厭惡那人拖住了九七來看她的步子,但是也趴在牆上聽了幾耳朵。

    聽見那人得意快慰地吹噓完,又開了口,“不過,大人您也別心軟,該做什麼便做,當初他們屠城,我們還回去便是應當的,雖然百姓都是身不由己,但是也不能總是咱們的百姓受苦不是?”

    “雖然那是您的同胞,但是您畢竟還是站在大驪朝的土地上不是?”

    剩下的話蘇湘湘沒再聽,但是她記得九七全程沒有出聲,只是沉默而已,甚至連呼吸聲都輕得不可思議。

    但蘇湘湘總覺得那沉默彷彿是一塊石頭,壓在她心頭,沉甸甸的,她那時並不懂九七爲何沉默,甚至現在也不太明白,這個世界上從沒人能徹底理解另一個人的悲歡。

    但是那並不妨礙蘇湘湘替九七感到憤怒。

    前世那段時光她總不願去回顧,事實上也沒什麼好回顧的,就只是日復一日的重複而已,枯燥乏味。

    所有的一切全是灰暗的——除了九七。

    她所有也僅有的一點歡愉,全是這個戴着青鬼面具的暗衛帶給她的。

    顧長青雖然對她不好,但是蘇湘湘也不得不承認,上一世,他是守護大驪朝的一面牆,他不倒,百姓便還有信心。

    在苦難的百姓面前猶如神明。

    但是蘇湘湘不在乎神明,她只在乎九七。

    沒人會替一把刀心疼。

    也沒人想過一把刀心底會不會難受。

    誰會了解一把刀的悲歡,在乎一把刀的情緒呢?

    蘇湘湘在乎。

    她要爲這把刀奪回他應得的榮光與讚譽,而不是潛於暗處,默默無名。

    她要九七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要這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敬他愛他,而不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蘇湘湘一直覺得人跟人之間是不一樣的,高低貴賤之分是很明顯的,就好比她,她的一生賤如蜉蝣,不過是旁人一生中的一點墨跡。

    或許在她眼裏顧長青一直在針對她,可是在顧長青眼裏,對付她大概連針對都不需要,只輕描淡寫一句話,便足以讓她整個人生徹底改變。

    她的恨意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她的悲歡便如同野草,隨它肆意生長,由枯到敗,影響它的人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蜉蝣也想抓住自己的命,蘇湘湘想,她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命,連帶着九七的一同。

    蘇湘湘原以爲束縛住九七的是顧長青,脫離顧長青之後便可自由,所以她拼了命也要把九七從顧長青那裏要過來。

    可是現在看來,束縛住他的卻是這世道。

    便是沒了顧長青,他也始終被迫戴着面具,在陰影之下,瑀瑀獨行。

    這世間之大,卻容不下他。

    一個人怎能抵擋住這衆生喧鬧,便是九七武功再高,還是不能在旁人面前露出面容來,蘇湘湘想,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道上,不能與旁人摘下面具,這跟他之前的活法又有什麼不同呢?

    前世他做了那麼多事,戰場上走過不知多少回,敵軍之中取敵將首級,旁人一句“異族”便可將他功勞全部抹殺。

    活成一個不受待見的影子。

    這次她要給他換個活法。

    若他命中註定該是別人手裏的一把刀,那她就奪過來;若他掙扎不出這個如同輪迴一般的命運,那她就替他擺脫。

    若他合該一生孤獨,那她便做他刀尖那一抹寒光,陪他生死走一遭。

    若世人閒言碎語不能斷絕,那她便從根源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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