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傢伙,這是又要被他爺爺罵了。
看見秦姝轉身回了屋,秦楚這才收回視線。
秦鍾知道秦姝在樓上看下面,有些話他就沒有直白說出來。等秦姝進了屋,秦鍾對着秦楚,徹底沉下臉來。
他回到太師椅上坐下,秦楚就老老實實站在背後。
秦鍾喝了一口茶,對廖旺說:“你把魚送走吧。”
“好的,老先生。”
等廖旺離開,秦鍾這纔對秦楚說:“你應該猜到了,你手裏那份文件,是關於誰的。”
秦楚望着牛皮紙袋,不用打開,也猜到了內容。
他問:“你去查了?”
秦鍾:“哼!我不去查,你還打算胡鬧到什麼時候!”
秦楚不做聲。
秦鍾想到自己讓人查到的資料,就感到心驚。“那天你父母回來,跟我說你那個女朋友叫陶如墨,長得跟當年那個丫頭也有幾分相似的時候,我還當他們是搞錯了。”
“我讓人去查了,查到的東西,當真是令我心驚。”老爺子嘆息一聲,口裏泛苦,“秦楚,你怎麼這麼偏執?”
秦楚依然吹着頭,不語。
“那些年,你瞞着所有人,將她藏在你的身邊。秦楚,你這麼自私,你有沒有爲她的家人想過!”
“你應該明白,你那是欺騙她!”
欺騙二字,令秦楚心悸。
“是,我是欺騙了她。”秦楚承認。他捏着那牛皮紙袋,垂着頭,滿目悲傷,“但我已經爲我的所作所爲,付出了代價。”
秦鍾心尖一抖,想到秦楚爲那個女孩子付出了什麼,心裏特別的難受。他望着面前的小溪,輕聲問:“寶寶,剖開胸膛挖出心臟的時候,疼嗎?”
秦楚擡起頭,仰望着天空,眼圈一片發紅。“不疼了。”
“作孽啊,作孽啊!”秦鍾都不敢想,秦楚一次次剖開胸膛更換心臟的時候,得有多痛苦。難怪這幾年他經常好幾個月不回家一次。他動了手術,換了心臟,身體弱得很,回來不就穿幫露餡了麼!
秦鍾心裏痛啊!
啪得一聲響,一撮火苗燃了起來。
秦鍾聞聲回頭,看見秦楚點燃了打火機,他正在燒那文件袋子。
“做什麼?”秦鍾望着那燃燒的文件袋。
“這東西不要留着,怕被人看見。”
等那文件袋被銷燬,地上也多了一團紙灰。秦楚拍了拍褲子上沾的紙灰,忽然跟秦鍾說:“爺爺,我得求你件事。”
秦鍾知道他的請求是什麼。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父母。”
秦楚便放心了。
想到自己的雙親,秦楚心裏便一陣心酸愧疚。他說:“我媽那人,看着堅強,其實心比誰都軟。我爸爸他搞藝術的,敏感的很,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的情況,他們會很難過的。”
“我這條命,是他們給的,但我卻沒有好好珍惜,我很愧對。”
說完,他又看向秦鍾。
秦鍾老了,早就不是年輕時候那鐵石心腸的男人了。
人一旦老了,就容易心軟,也容易悲傷。
被大孫子這樣抱住,聽着大孫子的道歉,秦鍾終是忍不住,撐着額頭失聲哽咽。“孩子,你怎麼這麼傻?”
“值得嗎?這世上女孩子這麼多,你喜歡誰不好,你偏偏要喜歡一個最不待見你的人。”秦鍾爲自己的孫子感到不值。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感情這事,誰說的清?
秦楚搖頭,說:“她最好,我就喜歡她。”
秦鍾罵他,“蠢!”
秦楚不做聲。
深深地嘆了口氣,秦鍾又感慨道:“如果當年老大沒有做那糊塗事,你與那丫頭,又怎會這麼坎坷。”
秦楚不做聲。
秦家大伯做的那些事,他已經報復回去了。
當年那一把深夜裏的火,燃得旺盛。秦家大伯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斷了一條腿,雖然保住了腿,但卻成了一個瘸子。
事情鬧到這一步,秦楚又能怪誰呢?
他誰都怪不上,怪自己命不好。
秦鐘好幾次,都想讓秦楚將衣服拉起來,給他看看傷口,但秦鍾又於心不忍,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中午就在家裏喫飯。”秦鍾許久沒跟秦楚一起喫飯了,也想念的很。
秦楚今天回來,就是打算陪老爺子一天。聞言他點點頭,說:“我剛纔看到小姑姑了,我去看看她...”想到上回見面刺激到了小姑姑,秦楚又有些躊躇,“我會不會又把她嚇到?”
秦鍾想了想,說:“她的情況不穩定,你可以先問問她願不願意見你。”
“好。”
秦楚起身去到隔壁小樓。
他一走進小樓的客廳,就看到小姑姑的管家蘇雨坐在沙發上,在往一個小果盤子裏面裝着什麼東西。
聽到腳步聲,蘇雨回頭看了過來。
見是秦楚,蘇雨笑着對他說:“大公子來了,剛纔四小姐還跟我問家裏有沒有太妃糖呢。你來得正好,我正巧剛將太妃糖裝好。”
蘇雨拿起那果盤,遞到秦楚面前,不好意思地說:“要喫一顆麼?四小姐還當你是小孩子呢。”
小姑姑的一片心意,秦楚自然不會拒絕。
他挑了一顆糖丟進嘴裏,一瞬間,那股濃郁的香甜味便將他的味蕾填滿。之前和爺爺待在一起,聊的話題太過沉重,這一顆糖喫進嘴裏,似乎心情都變得輕快起來。
“小姑姑她最近還好麼?”
蘇雨答道:“好許多了,四小姐冬天比夏天發病的次數要少許多。”正說着,她就看見轉角樓梯口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長靴。
蘇雨笑笑,對躲在樓梯處的秦姝說:“四小姐,既然下來了,就跟大公子說會兒話吧。”
秦楚回頭望着秦姝的雙腳,也喊道:“小姑姑。好久不見了,能下來陪我說說話麼?”
一陣靜默後,那一雙腳,終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