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墨捏着林月的手，心裏一陣發毛。“林月，我這就帶你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林月無法說話，就連搖頭都沒有力氣，但她的身體卻疼得在抽搐。只有見過真正受到重傷的將死之人，纔會明白，他們是無法說話的。
林月張着嘴不停地吐血、出氣，胸膛口猛烈的起伏。她眼珠子轉了轉，最後盯着陶如墨，死死地盯着她。
那不甘心的眼神，陶如墨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陶如墨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想要去擦林月嘴邊的血液。但血液太多了，擦了又有了，怎麼都擦不乾淨。
陶如墨越擦越崩潰。
“林月！”
“林月，你撐着啊。”陶如墨想要拖林月出去，但大貨車壓着林月的兩條腿，她根本就沒辦法將她拖走。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陶如墨望着林月那雙腿，眼淚狂流。
她又一次發現自己的無能與弱小。
她什麼用都沒有。
看着林月受苦，她什麼也做不到。
蘇醫生已經爬出了車外，沒在倖存者的人羣中看到陶如墨，頓時感到不安。陶如墨坐在第五排，按理說她應該傷得不重纔是。
那陶醫生人呢？
林月又爬到車窗口，朝裏面看了一眼。這一看，就看到陶醫生跪在車子的尾部，懷裏抱着受傷慘重的林月。
蘇醫生看見林月那樣子，也跟着落淚。她一邊哭一邊對陶如墨喊：“陶醫生，你快出來，他們說油箱破了，遲早會燃起來的！”
這大客車的油箱，就在車身右後方的位置，剛好就在林月的下面！再這樣磨蹭下去，莫說是林月呢，就是陶如墨，那也得跟着出事！
蘇醫生見陶如墨不聽自己的話，無奈之下，她只能朝身後幾個在打電話的男醫生喊道：“幫個忙啊，幫我把陶醫生拖出來好不好！”
“她不肯出來，她抱着林月不肯出來啊！”
聞言，所有男醫生的面上都閃過遲疑之色。這車隨時都有可能燃燒，汽車漏油，那燒起來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進得去，可不一定出得來。
看見那些人臉上的遲疑之色，蘇醫生也沒有說什麼。畢竟夫妻之間還有那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更何況是同事呢？
平日裏，這些人見陶醫生長得貌美，總是獻殷勤，真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一個個都慫了。
蘇醫生一抹眼睛，自己鑽了進去。
她也怕死，但她的良心與良知，不允許她放下自己的同事見死不救！
她剛要鑽進去，這時候，一個身高魁梧的男人突然走了過來，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跟她說：“蘇醫生讓讓，我來。”
蘇醫生猛擡頭，看見了院長陳章。
她愣了愣，才從窗戶邊讓開。
陳章脫了西裝外套，一個彎腰就鑽進了車內，迅速朝車子尾部爬了過去。一靠近後排，陳章這樣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人，也被這血腥的畫面給嚇住了。
九人之中，有五個已經沒了人氣，另外四個都跟林月一樣還留着一口氣，但都沒法救走。
定了定神，陳章的膝蓋從那些血液上面爬過去，來到了陶如墨的身邊。陳章一把拽住陶如墨的胳膊，不容她反駁，語氣嚴厲地說：“陶如墨，跟我走！”
他都沒喊她陶醫生了，可見他也是心亂了。
陶如墨卻一把抓住陳章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哭着對他說：“院長，院長你幫我救救林月！該死的是我啊，我不跟她換位置的話，她就沒事啊！”
陶如墨心裏特別難受，她就是個掃把星！“院長，你幫我救救她好不好！”
陳章也知道陶如墨之前和林月換位置的事，他也心情複雜。“她沒法救了。”陳章的眼裏多了抹決然之意。
這一刻，陳章的臉上一派嚴肅，有種誰也不敢忤逆的霸氣。“陶醫生，你必須跟我走。”陳章拽着陶如墨就走。
陶如墨死活不鬆開林月。
她一邊掙扎，一邊哭着說：“院長你看林月，林月還有氣呢，林月還睜着眼睛在看着我呢！”
“院長，我不能丟下她！”
陳章突然朝她罵道：“車就要燒起來了！陶如墨，林月的父親還得有人照顧！你的媽還得有人照顧！”
“你是想在這裏陪林月一起死，是不是！”
被陳章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陶如墨一臉癲狂的神色，漸漸地冷靜了些。
她還是不甘心。
她看着痛苦的林月，說：“如果現在能把她帶出去，她還能有救。就算一雙腿都保不住了，但命還保得住。”
陳章能理解陶如墨的心情。
但林月是真的沒法救了。
大貨車的頭那麼重，誰搬得動？
他不得不說狠話，斬斷陶如墨心裏最後的一絲希望。他道：“救不了了，應急車道被堵死了。”
陶如墨整個人驟然僵住。
陳章紅着眼睛說：“因爲路面積了雪，應急車道被堵死，救護車根本就開不過來。”聽到這話，本來還留着一口氣等待救援的兩個同事，竟是當場咳嗽了幾聲，就沒了氣。
林月也咳嗽了幾聲，嘴邊冒出一口口的紅血。
一看林月這樣子，陳章就知道她是真的沒救了。陳章心有不忍，他按住自己的眼睛，嘆息道：“陶醫生，林月和張主任他們，都沒得救了。”陳章一個大男人，聲音也哽咽了。
陶如墨頹喪地跪在那裏，像是丟了三魂七魄。
“怎麼會這樣呢...”
林月的身體突然狂抽起來，眼睛也驟然長得更大。那一看，就是快不行了。
見狀，陶如墨心如刀割。
她大哭。
“林月，是我對不住你，該死的我是，是我！”
“林月，下輩子啊，下輩子我一定給你贖罪。林月，對不起！”
“對不起！”
林月的手指，費力地擡了起來，她手指揮了揮，聲音弱弱，依稀可以辨清她在說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