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蜀山懸劍傳 >第六百七十五章 內憂外患
    紫塞月明千里,金甲冷,戍樓寒。夢長安。

    鄉思望中天闊,漏殘星亦殘。畫角數聲嗚咽,雪漫漫。

    ——《定西番·紫塞月明千里》牛嶠〔唐代〕

    ……

    白復坐在馬車裏細細打量,車廂寬大高闊,裝飾豪奢華貴,車內並排兩個寬大的座位,腳下還有隆起的腳凳,無論是伸腿,還是擱腳,都自在舒適。

    車廂分內外兩間,內廂有一個小巧的臥榻,臥榻可以伸縮,一人蜷臥綽綽有餘。榻上錦被厚枕,榻下有暗箱,內裝更換衣袍、文房四寶,茶酒糕點。

    兩名溫婉乖巧的侍女,拿着絹帕水盆,跪坐在內廂。

    爲首的侍女輕聲道:“從這裏到宮中,尚有一段距離。公子可小憩片刻,蓄養精神,我們會幫公子收拾妥當。”

    白覆按侍女囑咐,閉目養神。兩名侍女輕手輕腳服侍白復漱口抹臉、束髮箍冠、薰香更衣。

    一番收拾過後,白復酒醒大半,神清氣爽。

    跟隨着馬車顛簸起伏的節奏,白復思緒萬千,心道:“要論財富,孫大善人等商賈恐怕遠勝李若幽等官宦。可是要論排場和享受,尋常富紳哪裏比得上皇親國戚、豪門望族。

    不過,太傅和長孫大人這幾位門閥世家的族長似乎又高出一個境界,喫穿用度樸素淡雅、恬靜簡約。這就是魏晉風度、返璞歸真吧。”

    到了宮門,白復下車,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酒後疲態。

    白復躬身一禮,向傳旨宦官施禮道謝。

    傳旨宦官也不多話,衝白復笑笑、點點頭,快步帶白復入宮。

    ……

    君命天授,帝王的威儀被宮殿恢弘的格局、華貴的陳設無限放大。等級森嚴的神祕氣氛彌散整個殿宇。

    來到麟德殿,肅宗正在批閱奏章,火燭之下,可見肅宗兩鬢斑白,比當年丹鳳門閱兵時衰老不少。

    見到白復到來,肅宗神色和煦,放下手中奏摺,讓白復近前答話。

    白復深施一禮,按內侍宦官指點,跪坐在塌上。

    離君王如此之近,又是單獨一人,白復多少還是有幾分惶恐,不由自主挺拔身軀,聆聽聖訓。

    肅宗目光如炬,仔細觀察着白復。他很滿意白復拘謹的神情,這纔是作爲臣子該有的反應——哪怕這名臣子立下蓋世軍功。

    看着眼前這位平定渤海、新羅和倭國三夷之亂的主帥,肅宗越看越是欣賞,深感慶王李琮當年對白復的評價不虛:以郭子儀、白復爲將,可保大唐國境無恙,再無戰亂之憂;若將白復收爲駙馬,李唐一朝,國祚綿長。

    肅宗今日接到回紇國書:因黑水靺鞨等聯軍入侵回紇王庭,回紇大軍北返王庭牙帳。北歸之時,登裏可汗親上奏表,對回紇與大唐之間因青鸞公主造成的誤會,深表歉意。回紇願與大唐重新締結盟約,互爲國之藩籬。

    肅宗心道:“白復真乃朕之福將!有其輔佐朕,朕何懼之有?!”

    自從兩位公主返回長安後,寧國公主就不斷向肅宗進言,希望儘快將青鸞公主許配給白復。青鸞公主盼嫁之意更是溢於言表。

    肅宗本想今日下詔,賜婚白復。

    跟張皇后商量時,張皇后委婉諫言:“陛下,登裏可汗狼子野心,逼迫青鸞和親之事,路人皆知。

    登裏可汗吃了啞巴虧,若不是回紇王庭喫緊、不得不北返,他豈能善罷甘休?

    這個當口,把青鸞許配給白復將軍,無疑是公開羞辱登裏可汗。

    史思明之亂未平,此時得罪回紇,恐怕不智。

    臣妾以爲,青鸞公主年齡尚小,再多等一年半載,也不爲過。等到平定叛亂,國事穩固之時,再賜婚白復將軍,也不遲。

    臣妾愚魯之言,恐有不妥,還請陛下明察!”

    肅宗沉思片刻,深以爲然。史思明之亂尚未結束,還不能公然開罪回紇。

    況且,當下還有一件大事需要白復去辦,也算是終極考驗。這件事辦妥之後,昭告天下,將公主隆重賜婚與白復,更是最佳的犒賞。

    想到此處,肅宗決定採納張皇后之言,賜婚一事可以再等等。

    ……

    肅宗和顏悅色,對白複道:“你不顧個人安危,單槍匹馬,救援青鸞,朕甚感欣慰。

    白復趕忙施禮回道:“都是託陛下隆恩,臣尺寸之勞,不足掛齒。”

    肅宗嘆道:“像你這樣不居功自傲的將軍,大唐已經不多啦。”

    白復心頭一凜,不敢接話。

    肅宗感慨道:“當年元夕花燈,你救下青鸞,你對鸞兒的恩情,朕一直記得。

    你因此被太上皇貶出武舉,所受的委屈,朕也記得。”

    見到白復神情有細微變化,肅宗話鋒一轉,語氣轉冷,道:“當年,朕雖貴爲儲君,但日子也不好過。

    太上皇對朕猜忌過重,你救下青鸞的事,差點讓朕落個私養死士,圖謀不軌的大罪。”

    李林甫羅織罪名,構陷太子之事,白復後來聽徐太傅說起過。

    想想當年如日中天的李林甫、安祿山、楊國忠等權臣悲慘的命運,白復唏噓不已。

    肅宗停頓片刻,突然問道:“朕聽鸞兒說,她帶你見過她的孃親?”

    “是。”白復點頭回應。

    肅宗嘆道:“當年,朕身爲儲君,連太子妃都保不住,眼睜睜看着鸞兒的孃親被貶爲庶人,落髮爲尼。”

    肅宗道:“朕做了幾十年的太子,每日都在謹小慎微中度過。

    登基以來,更不太平。好不容易剿滅逆賊安祿山,沒想到賊子史思明又再度復叛。

    自西向東,從南到北,吐蕃、羌、党項、回紇、渤海、新羅、倭國等外夷,虎視眈眈,亡我大唐之心不死。

    內憂外患,烽煙四起,讓朕沒能睡上一天安穩覺……”

    白復深感肅宗不易,挺直脊樑,朗聲道:“末將願爲陛下分憂,替聖上征討四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肅宗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望着白復,一字一頓道:“眼下,最兇險之敵,不是外夷,而是內患!

    大唐之災,禍在蕭牆之內。就在這長安城中,有人見不得朕好,起了不臣之心,要害朕!

    攘外必先安內,內患不除,朕寢食難安。這纔是朕用十二道金牌召你回京的真正原因。”

    此話一出,白復終於明白爲何肅宗要急着召見他了。

    白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微臣不才,願爲陛下剪除逆黨,誅盡叛賊,還我大唐朗朗乾坤!”

    肅宗走到白復身旁,把白復托起,笑道:“復兒,因爲鸞兒的緣故,朕從沒把你當外人。你也從沒讓朕失望!”

    說罷,肅宗一按桌案,從暗格中取出一把鑲滿名貴寶石的短刀。

    肅宗把這柄刀賜給白復,鄭重囑咐道:“此刀名爲‘千牛刀’,是我的佩刀。

    憑此刀,如朕親臨,上可斬皇親國戚、王公貴胄,下可殺貪官污吏、奸佞劣紳。

    朕許你,三品以下,先斬後奏!”

    “臣領旨謝恩,定不負陛下隆恩!”白復再次跪地,伏身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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