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會場的門口，一中兩青的組合有些惹眼，言談舉止，風神氣度，別於常人，許多目光開始聚攏過來。
而他們的話題，在繞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原點。
宮德林點着鴛鴦譜，笑意殷殷，完全是慈祥長輩的模樣，目的也彷彿很單純——只想兩個般配的年輕人可以在一起。
好心該有好報。
所以當話題折轉回來，王朋恭敬地鞠了一躬，誠心誠意，做足了一個晚輩該有的樣子，“那就等到了那天，我再叫您一聲‘叔叔’，現在，我得先去忙了。”
說完轉身，擡手拍拍商蓉的肩膀，有些依依不捨，表情中隱隱透着倔強，“過會兒我再來找你。”
你又吃錯藥了？
商蓉下意識“哦”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人已經大步走進會場，就像被什麼攆着一樣——需要這麼着急？
不是來當陪考的麼？
秀眉微蹙，她完全想不通他在做什麼。
宮德林倒笑了笑，“腦子轉的倒不慢，但又有什麼用呢？”
商蓉擡眼看看他，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陷入思考之中。
另一邊，王朋已經坐到先前的李姐身邊。
大名李樺的李姐是東山人，剛過四十，生性豪爽，是難得的熱心腸，做起生意來也不含糊，算是粗中有細的代表了，模樣不醜，身材尤爲豐滿。
看他坐過來，李姐關心地問，“怎麼了弟弟？”
王朋轉頭看去，那兩人也開始入場，往前排走去，經過他們這一排時，商蓉還猶豫着要不要過來和他同坐，但片刻遲疑後，還是跟宮德林往前走了。
“好像不那麼討人喜歡。”王朋轉回頭來，衝着李姐澀然一笑，尷尬中透着無奈，“不好意思，連累大家了。”
短短兩句話，一個故事基本就勾勒出來了。
很俗套很狗血。
努力奮鬥的窮小子和富家女相戀了，門不當戶不對，女方家長肯定要棒打鴛鴦。於是，爲了讓窮小子明白兩人的差距，女方父親參與到這次競標活動當中。
要做的事情也簡單，拿下所有有關工程檢測的單子，砰一下拍在男方臉上。
看，這是你現在不可能拿到的東西，於我們而言，不過動動手指的事情。
說，你一個只能跟在別人後面撿骨頭喫的窮小子，拿什麼走到我們家裏來？
這樣的勸退方式無疑很傷人，但效果不會差，但凡有點骨氣，都會轉身離開。
但是！
你們愛拆散誰拆散誰，憑什麼搶我們買賣啊！
還讓我們當你逞威風的陪襯，也太不拿人當回事了！
李姐氣呼呼瞪那對已經坐下的“父女”一眼，才轉回來看王朋，“別垂頭喪氣的，後面還有更好的等着你……咱又不差什麼，姐幫你找個更稀罕人的！”
王朋苦着臉笑笑，一句話也沒說，腦袋耷拉下去，像是對什麼都沒了興趣。
他也的確不用再說什麼了，以李姐的性格，以及口風的不嚴密性，經她腦補出來的故事會很快傳播出去，等招標會完成，與會者大半都會知道。
這樣就夠了。
雖然沒什麼用……
又等了一會兒，招標會開始，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有相應地流程在，得也好，失也好，整個會場的氣氛都不會有太大變動。
雖然到了最後，大家心裏多多少少都有怨氣，但還是能和和氣氣散場……低聲咒罵幾句也許有，但沒誰想着靠吵鬧求一個公平。
縱然所有單子都不出意外地被宮德林的“安平檢測”拿走，他們也是一樣的想法，有錢有實力就可以這樣做，說再多也沒用。
不過一些聽過“故事”的人，倒也會有些邪惡的想法，例如女兒肯定被拐走之類的，大多都是些泄憤的念頭，因此還有不少人朝始作俑者投去鼓勵的眼神。
加油！
搞走他女兒！
氣死那王八蛋！
得不到有力的迴應，他們還着急生氣，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就這慫樣，被欺負就對了！
一切都是誤導下的假象，王朋當然不可能畫蛇添足，真給了什麼迴應，等於坐實這件事，等哪天他們回過味兒來，他的人品可就壞掉了……雖然現在也不怎麼好。
但在他們面前，他現在得當好一個受害者。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於是，他蔫頭耷腦往外走去。
一些雜事都有底下人去處理，所以宮德林能在門口那邊等他走過來，“你倒挺會借力打力的，但有意思麼？”
“這次掙不着錢也就算了，總不能以後都沒得掙。”王朋與他對視一眼，“您家大業大不在乎，我可捨不得。”
“誰說這次掙不着錢？單子可都在叔手裏。”宮德林笑笑，“叔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想拿多少活兒，派個人跟魏明去要，就說我讓你去的，他不敢不給。”
“這倒是好事。”王朋陪着他笑，“是不是得喊‘叔’纔行？”
宮德林看着他，又看看站旁邊默不吭聲的商蓉，輕輕點頭，“兩全其美，多好的事情。”
“您是姓宮吧？”王朋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姓王的這點小事就不用您多操心了，我一時半會餓不死的。”
“的確餓不死，你又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宮德林淡淡一笑，問他，“但公司辛苦做起來了，就這麼沒了，不可惜麼？”
“宮叔叔，我才二十歲。”王朋不卑不亢地跟他說，“以後的路還長着，有些東西不能現在就丟，不然肯定走不遠……您大概不喜歡我走太遠，所以啊，您有多大勁兒就使多大勁兒，拍斷了路，就算您贏。”
說完，他又彎腰行了一禮，大有歡迎來拍的意思。
宮德林笑笑，“有趣。”
王朋卻不再管他，轉頭去看商蓉，“請你喫飯，來不來？”
傻子纔不去！
他鐵公雞的性子，商蓉多少知道一些，毫不猶豫地走到他身邊去，“是不是想喫什麼都可以？”
王朋點頭。
“走着。”商蓉開心地往外走去，“今天一定宰你個狠的。”
王朋跟上去，“只要你喫的下，一切沒問題。”
兩人就這樣走了，就禮數上而言，算不得周到，但宮德林也沒在意這些，只是盯着王朋的背影在看，直到那道影子消失在拐角，才淡淡說了一句，“路太長了的確不好……”
那邊，兩個年輕人轉過拐角。
商蓉換副模樣，清清冷冷，有些認真地問，“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不能這麼說……
沒那麼嚴重……
王朋看看她，擡手摸摸鼻子，腳下一步不停，“喫東西的時候慢慢說。”
那就是做了！
氣溫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