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天未暗盡,光未全展,天地間一片馨黃,與嘈雜聲響交織出一片暖意。
這片昏黃裏,有車子停了下來。
“原來只是聚餐,藏藏掖掖,還以爲你要請我喝花酒。”王朋看着眼前的海鮮酒樓,“你什麼時候發財了?”
“我可沒你那本事,估計這輩子都發不了財。”周發白習慣性地推推眼鏡,看了招牌一眼,確認無誤,“今天這裏搞活動,六對情侶一起過來,可以打對摺。”
怪不得要拉人頭。
王朋又往酒店那邊望一眼,先前不覺得有什麼,這時眉頭卻微微一皺。偏頭看室友,人一臉憧憬加期待,沒什麼不妥。
呵,想太多。
他忍不住笑了笑,打趣室友,“咱倆也算一對情侶?”
“……”周發白臉瞬間綠了,“大哥,我已經有欣欣了,你就死心吧。”
“……”這話有些騷,王朋差點閃了腰,“那我和誰組隊?五大姐?”
“……”周發白瞥他一眼,“你願意,人家酒樓還不樂意呢。別操心,人給你準備了,一會兒就到。”
“只是假扮情侶騙喫騙喝,沒其它活動吧?”王朋得先問清楚,人可以借給他,但得有底線。
周發白又看他一眼,“就是有過於親熱的活動內容,也是女方比較擔心吧?你一佔便宜的擔心個什麼勁兒?”
佔便宜早就不看性別了好吧?
懶得批判他的舊思想,王朋又問,“你就叫我一個,確定能湊夠六對?”
“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但欣欣寢室的人都太厲害,每個都能帶家眷過來,她又喊了一個朋友,也是成雙的,分分鐘湊夠了。”說起女友,周發白語氣裏滿滿都是自豪,甚至有愛屋及烏的趨勢。
數目還是不對。
但王朋已經不想去問,既然他自信滿滿,人數上就不該有問題,有多就更好,抽身而退也有藉口,但是,“今晚誰請?還是aa?”
“應該是aa。”周發白也不太確定,擔心地看他一眼,“你不會臨陣脫逃吧?”
你那什麼眼神?
王朋摸摸鼻子,忽然就覺得,他在室友眼中的形象,也未見得有多正面積極,就貪財吝嗇這一項,估計就減很多分,“放心好了,今晚我一定幫忙撐到底。”
大概想挽救一下固化的印象,他發了豪言壯語,於是,下一秒,後悔莫及。
安拾叄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就來了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王朋一愣,“你怎麼來了?”
安拾叄指指他身邊那個,輕笑出聲,“來幫忙啊。”
“人家山山是來幫我的,沒你什麼事。”周發白把王朋擠一邊去,“謝謝你能來,我這就問欣欣,看他們到哪兒了。”
其實他想上前和人家握個小手的,但女友名字說出來,強自忍住了……就這點來說,還是蠻長分的。
接着他和女友取得聯繫,但表情變得古怪,放下手機,看看身邊兩人,“他們先進去了,三樓鴛鴦廳。”
王朋看他一眼,一切變化盡收眼底,卻淡淡道,“那咱們也進去吧。”
“嗯。”周發白點點頭,興致明顯消減許多。
“男人要大氣點,讓女孩子等在外面也不夠紳士。”安拾叄衝他笑笑,走到兩人中間,一手拉住一人胳膊,“走啦,向着海鮮前進。”
周發白又高興起來,可見美女一句話,威力還是蠻大的。
王朋偏頭看她一眼,會心一笑,沒有說話。
進到酒樓,報上鴛鴦廳,有迎賓小姐特意領他們過去。
包廂裏面不知聊着什麼,熱熱鬧鬧的,看他們進來,並沒幾個願意起來歡迎他們,還有兩個男生剛一動,就被女伴拉住了。
看來這個聚會有些一廂情願。
王朋和安拾叄對視一眼,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話。
兩人不管平時如何針鋒相對,這時卻心意相通,絕不爭搶風頭,只要周發白能過得開心,就是當一對透明人也沒什麼。
爲誰而來?
兩人目光又對在一處,還是沒說話。
周發白肯定沒覺出這微妙的變化,打一進屋,視線就鎖定在女友高欣欣身上,沒有片刻轉移。
她旁邊的位置還空着,他心裏的怨氣一掃而空,丟下朋友,快步過去,誠懇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是我們搭了順風車,來的早了。”高欣欣笑着說完,又轉頭看看落在後面的兩人,“都是你朋友吧,快請他們過來坐。”
“朋朋,過來坐。”周發白招招手,拍拍身邊的空位。
空位是兩個,不怕坐不下。
王朋和安拾叄過去。
落坐時,安拾叄身子一斜,搶在前面挨着周發白坐下。
周發白當然沒意見,他女友臉色卻變了變,張嘴想說話,卻見王朋也已經坐下,剛剛張開的嘴巴又抿了起來,偏頭招呼另一邊的朋友。
“氣氛詭異。”安拾叄掃視一週,“都認識誰?”
“差不多都見過。”王朋有着得天獨厚的經歷,“有幾個還是我的老客戶。”
“……”
忘了這茬了!
在廈新大學,要說認識學生最多的人,肯定不是某個老師,也不是哪位校長,一定是這個兜售了一年小商品的賣貨員。
男寢流竄,女寢堵門,不能識盡八千面,也有七千八。
安拾叄鬱悶,“那你保護好我。”
你還需要保護?
雖然王朋覺得是其他人的安全需要注意,但還是忍不住問,“憑什麼?”
“我是被你坑來的,懂?”安拾叄跟他講緣由。
王朋不想懂,但她一隻腳從桌下叉過來,鞋跟已經壓到腳面上,分明是不想聽到不喜歡的回答。
“我在你在,我不在……你還在,中不?”
“中。”
安拾叄滿意了,足尖點他兩下,悄摸撤走。
王朋這纔敢問,“如果誰想對你不利,你不會拿這招對付他?”
安拾叄翻個嬌俏白眼,嘴巴湊他耳邊小聲說,“這招只對好人管用,對那些窮兇極惡,尤其是心裏揣着泰迪的,一點用沒有。”
原來好人是用來欺負的。
王朋耳朵癢癢的,往旁邊躲了躲,“心裏揣只泰迪?這又是什麼神操作?”
安拾叄身體後仰,和他拉開距離,仔細打量後,這樣評價,“你真純潔。”
“……”
好端端的,怎麼罵人?
王朋正要和她說道說道,坐他旁邊的人碰碰他胳膊,熱情而又殷勤地問,“雪燒龍蝦來了,是這裏的招牌菜,不嚐嚐麼?”
王朋轉頭看他,那人一臉微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鄭樹理,經管系大三。”
人家如此熱情,王朋也懂禮尚往來,“你好,我是……”
“王朋。”鄭樹理笑着說,“我認得你,以前還買過你東西呢。”
“我也買過。”
“東西很不錯。”
“服務也周到。”
“我只是見他賣過。”
“那你可虧了,他賣的東西又好又實惠。”
“你們說的我都想買了。”
“嘻嘻,那你得問問人家還賣不賣嘍。”
“討厭!”
“她不問,我問。”
……
氣氛突然就熱烈起來,某人也從邊緣一下成爲中心。
你一句我一句,嬉笑中,大家都把視線投過來。
“咳咳。”王朋清清嗓子,換上職業性標準微笑,“本人現在接受預訂,按商品總價百分之二十收取預付金,如無意外,飯局結束前可收貨,所以,各位有什麼需要,現在可以提了。”
鴉雀無聲!
今夜第一冷場王就此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