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興風之花雨 >第一千一百章 玩物
    儘管覺得隱谷貪得無厭,風沙也不想把氣氛搞壞。

    以打趣地口吻對程飛道:“此行輕車簡從,實在身無長物,身邊就帶了兩個婢女,要不我把她倆就地賣了,換點手信。空手登門,確實無禮。”

    其實就是不同意再給好處的意思。不是給不起,就是不想給。

    真當他是冤大頭,好欺負那種了。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了。

    好像他多怕隱谷似的。

    你不領我去,難道我不會硬闖嗎?

    整個隱谷都是墨家修的,好像我不知道怎麼進去似的。

    他和郭青娥的聯姻已經板上釘釘。隱谷只要敢悔婚,四靈想不跟隱谷全面開戰都不行了。

    四靈高層再不喜歡他,也無法容忍隱谷動墨修一根汗毛,更無法接受隱谷如此侮辱墨修。

    其實不止四靈,百家也無法容忍,甚至連隱谷自身都無法容忍。

    這等於是把墨修的面子丟到地上來回亂踩,不僅壞了百家的規矩,其實也等同於來回亂踩自己的臉。

    就算他強闖進去把郭青娥強行搶走,也沒人敢跳出來找這種死。

    風沙和程飛掉書袋的話兩女可能聽不太懂,“就地賣了”這麼直白,當然不可能不懂,臉色皆變,齊聲不要。

    “有位龐公對陳小兄弟一直心嚮往之。小兄弟甫到本鎮,龐公聞之心喜,他知道小兄弟輕簡上路,可能囊中羞澀,於是替你備好了手信。”

    程飛微笑道:“儘管他也是蓬戶柴門,依舊拾柴獻禮。雖然有越俎代庖之嫌,畢竟盛意拳拳。雖然柴禮簡薄,畢竟禮輕情重。還望小兄弟見諒。”

    風沙微怔,旋即會意,苦笑道:“當然,當然。龐公一片心意,小子悅然領受。”柴小姐早先那一出,恐怕就是這個龐公搞得鬼。

    程飛繞這一圈,原來不是爲隱谷討要什麼彩禮,而是爲替龐公搽脂抹粉。

    用他不追究龐公,換取他不必再送彩禮。

    這是故意挖了個坑,來了招以進爲退,他一不留神跳進去了。

    程飛這傢伙,看着溫文爾雅,其實蔫壞蔫壞的,壞透了那種。

    與之相比,何子虛那小子簡直是君子中的君子了。

    風沙不由懷念與何子虛打交道的日子,要是隱谷都是這種可以欺之以方的傢伙該有多好。

    程飛此行目的達到,笑而起身。

    “我知道陳小兄弟或許還有俗事未了,待到有閒,歡迎隨時來此小酌,鄙人一定儘快趕來接待。目下尚有事在身,告辭。”

    就是說風沙隨時可以來此酒館找他,隨時可以進隱谷。

    風沙起身相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坐下道:“你們也坐,陪我喝兩杯。”

    林羊羊伸手一推,邊推邊笑道:“你坐進去點呀!”

    風沙笑了笑,往裏挪屁股。

    東果猶豫一下,坐到了對面,多少做出些拘謹的樣子,屁股並沒有坐實凳子。

    林羊羊招呼夥計加上兩副碗筷,搶過筷子就喫,嚐了一口,眼睛一亮,顯然沒料到這看似不起眼的清淡小菜,居然這麼好喫,趕緊往小嘴裏猛塞。

    這些天農家女扮下來,她還真有點習以爲常了。

    不過,無論她如何狼吞虎嚥,細看之下,喫飯的樣子其實十分優雅。無非是動作稍微快了點,姿勢稍微大一點,依舊算得上賞心悅目,毫無粗蠻之感。

    東果見林羊羊坐在主人的身邊,居然還是隻顧着自己喫,趕緊隔着桌子伸手過來,給主人滿酒夾菜。

    林羊羊忽然用她塞滿菜地嘴,鼓鼓囊囊地問道:“他到底誰呀?又是子曰,又是詩云,盡說些掉書袋的話,婢子都聽不懂,剛纔無聊死了。”

    東果斟酒微微一頓,目光也投到風沙的臉上,顯然也很好奇。

    風沙答非所問地道:“你們倆跟着我也有些日子了,有沒有想過以後?”

    林羊羊停下咀嚼,東果停下斟酒,兩女一齊怔住。

    林羊羊耿着頸子生吞幾口,奪來風沙的酒杯,給自己灌了一口,通了通嗓子,紅着臉急道:“你不是真要把婢子給賣了吧!我不要,我就要跟着你。”

    東果附和道:“主人是難得的好人,婢子願意伺候您一輩子。”

    這些話誰信誰傻。風沙笑了笑,衝東果道:“魏王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洛陽了,你跟着我再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成爲負累,對你如此,對我亦然。”

    林羊羊呆了呆,趕緊垂目掩飾,心內洶涌澎湃。

    她知道主人很有來歷,亦看出東果絕不簡單,更知道魏王是何等人物。

    那是魏王。一門七軍使,父爲王,女爲後。在南唐侍衛司的榜上,這是不計代價以求接近的大人物。

    哪怕能跟王府的門子搭上點關係,那都是大功一件。

    猛然從主人口中聽到魏王,似乎東果與魏王的關係還很深,當真大喫一驚,除了不能置信,更是浮想聯翩。

    東果同樣一呆,沒想到主人打破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突然這般直言不諱,不由結巴道:“主人說什麼,婢子聽不懂。”

    風沙淡淡地道:“你那班姐妹將會留在洛陽,你不想跟她們在一起嗎?”

    東果忙道:“婢子只想跟着主人。”

    風沙失笑道:“你到我身邊之前,有人跟你說過我是什麼人嗎?”

    東果猶豫少許,又看了林羊羊一眼,小聲道:“只知道主人姓風,是一位大人物,婢子有幸被主人選中,一定要悉心侍奉,千依百順。”

    林羊羊這才知道原來陳少是風少,轉念又覺得說不定兩個都是假的。

    風沙轉目打量東果,似乎認真地辨認真話假話。

    東果舉手發誓道:“婢子真的只知道這麼多。您也知道婢子身份卑微,至多就是個玩物,沒有資格知道更多,婢子也不敢知道更多。”

    她的臉色蒼白,她的嗓音顫抖,她的神情充滿恐懼,她的眼神滿是哀求。

    因爲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一個沒有價值的密諜意味着什麼,她心知肚明。

    那就是消失,徹徹底底地消失。

    爲了不被消失,她只能拼命地證明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內心深處很清楚這是徒勞,然而求生欲令她不由自主地掙扎。

    林羊羊聽得心裏一顫,儘管早就有猜測,終於能夠確定東果的身份了,恐怕跟她一樣,只是歸屬不同。只是想不通東果爲什麼變得這麼害怕。

    這一路走來,她並不覺得主人有什麼可怕的。

    唯一的威脅,無非是袖中的一把手弩。

    如果突如其來還能嚇唬她一下。

    現在有了防備,這玩意兒對她來說只是笑話。

    她曾經試探過,東果的身手恐怕比她只高不低,沒有可能怕成這個樣子。

    除非東果也和她一樣,有着比死還可怕的牽掛。

    一念至此,林羊羊不敢再繼續深想下去。

    因爲她的叛逃,恐怕已經導致她的牽掛不復存在,更有可能墮入煉獄,正在身不如死。

    “咱們相處有段日子了,你似乎沒把自己當成玩物啊!”

    風沙含笑道:“上次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還橫了我一眼呢!”

    東果身子一軟,一下子從凳上滑到地上,趴到桌子低下,頭也不敢擡地瑟瑟發抖。

    “婢子就是主人的玩物,主人想什麼時候玩就什麼時候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她終於會意到自己近段時間受到林羊羊的影響,似乎太不把主人當回事了。

    不管主人表現得多麼迂腐和軟弱,但是她的生死確實只在人家一念之間啊!她本應該仰其鼻息,時刻戰戰兢兢,不應該心生鄙視,甚至蠻不賴煩。

    林羊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忽然間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一時間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但是就是怕。

    風沙夾了口菜,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淡淡地道:“我沒工夫玩你,你自己去到洛陽,讓有工夫的人玩個夠好了。”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美女是稀缺資源。宛如夜空明星,可仰望可幻想,而無法觸及。

    對於美女來說,財富是稀缺資源,彷彿蟻羣附食,羣蜂逐蜜,蜂擁而來,蜂擁而去。

    對於權力來說,財富和美女像衣像食,日常所用,習以爲常,務求精美,務必精緻。

    然而無論如何益求精,還是可以豐盛到“擺滿一桌淺嘗幾口,充滿衣櫃只擇幾件”的程度。

    簡而言之,爺不在乎。

    東果大恐,一旦到了洛陽,她最有可能的下場就是被人滅口,甚至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活着走出這間酒館。

    驚慌失措地撲上來抱住風沙的腿,開始口不擇言:“主人饒命,婢子就想被主人玩,就想被主人玩個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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